鬼谷子-轉丸

轉丸之用,聖人(隱逸,退出社會而隱居起來)(此、這個)。概因情理、順逆之變,機巧(聰慧靈巧)托於無形。然欲易者眾,(xíng,成功)難者寡,故聖人無言爾。

轉丸的運用,聖智之人隱逸之。大概是因為人情與原理、順境與逆境的變化過程中,聰慧靈巧寄託於無形。然而想要改變的人多,成功克服困難的人很少,所以聖智之人沒有話說了。

以損(變成,成為)益,以迂為直,循道而行。如執丸,懷抱(能夠)化,圓之軌,順而未梗。若矛戳盾,持虛而(行,進)實;若載方物(本地產物;土產),輻(zhěn,古代指車箱底部四周的橫木;借指車)一至,(車鍵。也叫車轄,安在車軸兩端,插在軸端孔內,管住車輪不脫離軸的鐵棍)(軸,持輪也),則輕簡遠移焉。

以損為益,以迂為直,須遵循規律而行。像拿著圓球,抱在懷中能夠轉化,圓的軌道,順暢並且沒有阻礙。如同用矛戳盾,拿「虛」來進攻「實」。如同運載土產,車輻和車軫一到,再用車鍵固定住車軸,就可以輕易簡便地搬運東西到遠處了。

古代的車

勢若不(成就),待養而(平定;估定);時機未遂,靜以候之。蓄(恩惠;恩德)營勢,若執形(能、可以)驅影,動必應,行必隨,轉丸若戲。

形勢如果不能成就,等待畜養一段時間後再作估定;時機沒有滿足,安靜地加以等候。積蓄恩德去營造形勢,如同執形可以驅影,動必有應,行必有隨,轉丸如同戲耍一樣。

以損為益者,皆因能任今而顧後;見德若失者,乾坤孰有未定?否而為泰,廢棄至寶,轉丸之道矣!

以損為益者,都是因為能夠擔當眼前且能顧及未來。視得如失者,乾坤哪有不平定的?否而後為泰,廢棄至愛的珍寶,這是轉丸的規律啊!

天下萬物營營(奔走鑽營)於四時,(寄託)利弊(差不多)於一形。(分別、判別)(用在形容詞、動詞、動詞片語或主謂片語之後,組成「者」字結構,用以指代人、事、物)為始,化者為中,享者為終。為利之大要(要旨;概要),在勢之強弱,勝於強勢之必然;機巧化變,要在弱之。強弱相形示之,隨機而動,便宜(biànyí,便當,合宜)行焉,轉於勢之強弱。

天下萬物奔走鑽營於一年四季,寄託的利和弊差不多雜於一體。判別利和弊是開始,轉化利和弊是中間過程,享受利和弊是結果。謀利的要旨,在於利用形勢的強弱,勝在強大形勢造成的必然;聰慧靈巧地轉化和改變,要旨在微弱地徐圖之。強和弱互相襯托著顯現出來,隨著時機而行動,合宜地進行,轉換於形勢的強弱(之間)。

趨利避害,人之本,始於安然:(繼承)(承接,收受)功譽於私,遣返(遣送回到原來的地方)弊禍。功多譽顯,積弊為災,往複(來回;反覆)推之,轉於利弊(往,朝某方向走,到…去)安。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這始於(內心)安然的需要:繼承和承接功勞、榮譽於私己,遣返弊端和災禍。功勞多了榮譽才能彰顯,積累弊端就會轉為災禍,反覆推究它,轉換利和弊直到(內心)安然。

陰陽丸轉,損益之變,因化為用。

陰陽丸轉,損益的改變,順應(規律)轉化作為運用。

鬼谷子-符言

安徐正靜,(柔和;溫和)(禮節,有禮貌的行為)(尊崇;重視)(定,安也),善(交往;交好)而不爭,虛心平志,待(事;事情)(可,能夠)正。(古同「佑」,幫助)主位!

安詳、從容、端正、平靜,柔和有禮且重視安定自身,和善地與人交往並且不同他人相爭,空虛思想、平和志向,對待事情能夠中正。以上幫助君主居君位!

目貴明,耳貴聰,心貴智。以天下之目視,則無不見也;以天下之耳聽,則無不聞也;以天下之心慮,則無不知也。輻輳並進,則明不(蔽塞、堵塞,或耳目思想被蒙蔽)矣。右主明!

眼睛貴在能明察,耳朵貴在能傾聽,思想貴在有智慧。通過天下人的眼睛去觀察,就能無所不見;通過天下人的耳朵去傾聽,就能無所不聞;通過全天下人的思想去謀劃思考,就能不所不知。如同車輪上的輻條集中於車輳一樣,(四面八方的意見消息都彙集到君主那裡,)那麼君主的英明就不被蔽塞了。以上幫助君主保持英明!

(妄,亂也)而許,勿(抗拒;拒絕)而拒;許之則失守,拒之則閉塞。高山仰止,不可極也;深淵度之,不可測也。神明之德,正靜其極。右主聽!

不要胡亂應許,也不要因為意見不同就拒絕;胡亂應許容易讓自己喪失主見,一味拒絕則容易閉塞言路。要像高山那樣使人仰望卻看不到頂,要像深淵那樣使人窺探卻測不到底。神明的品德,公正寧靜達到極致。以上幫助君主傾聽意見!

用賞貴信,用罰貴正。賞信罰正,必驗耳目之所聞見,其所不聞見者,莫不暗化(默化。在不知不覺之中受影響而發生變化)矣。(誠,信也)暢於天地,通於神明,而況奸者干君?右主賞罰!

實施賞賜貴在守信用,實施刑罰貴在公正。賞賜講信用、刑罰講公正,必應驗於那些人們耳朵和眼睛所能聽到和看到的事情,那些不能聽到和看到的事情,也就因此而潛移默化了。誠信能夠暢達於天地,感通於神明,更何況那些試圖用姦邪手段冒犯君主的人?(在「誠」的面前,姦邪之術自然無法得逞。)以上幫助君主進行賞罰!

一曰天之,二曰地之,三曰人之。四方上下,左右前後,熒惑(迷惑)之處安在?右主問!

君主的詢問範圍:一是天時、二是地利、三是人和。東南西北、上方下方、左右前後都了解清楚,迷惑的地方在哪裡?以上幫助君主多方詢問!

心為九竅之治,君為五官(《禮記·曲禮下》記載:天子之五官,曰司徒、司馬、司空、司士、司寇)之長。為善者,君與之賞;為非者,君與之罰。君因其政之所以(所用;用來)求,因與之,則不勞。聖人用之,故能賞罰;因之循理,故能久長。右主因!

心是九竅的管理者,君主是眾官的首長。做了善事的,君主就要對其進行賞賜;做了惡事的,君主就要對其實施處罰。君主根據其政治的需要來做要求,並根據規定對其實施賞賜和處罰,就不會勞神費力。聖智之人運用這種方法,所以能夠公正地實施賞賜和處罰;因為這個遵循了道理,所以能夠長久。以上幫助君主根據規定來管理官吏!

人主(舊時專指一國之主,即帝王)不可不周;人主不周,則群臣生亂。寂乎,其無常也!內外不通,安知所開?開閉不善,不見(起源;根本;根由)也。右主周!

人主考慮事情不能不周密;人主考慮事情不周密,則群臣就會生出動亂。(朝廷)寂靜無聲,那就不正常!內部和外界閉塞不通,怎麼知道從何處打開局面呢?不善於捭闔,就不能看清事情的原委。以上幫助君主周密行事!

一曰長目,二曰飛耳,三曰樹明(謂具備明察事物的能力)。明知千里之外、隱微之中,是謂洞。天下奸莫不暗變。右主(檢驗)

一為看得遠,二為聽得遠,三為具備明察事物的能力。能夠了解千里之外、隱微之中的情況,這就叫做洞悉(清楚地知道)。這樣一來,天下的姦邪就都會暗自變更意圖不軌的想法。以上幫助君主參驗天下!

(循;遵循)名而(監察、考核、審視)實,按實而定名。名實相生,(相反,對立)(交互;互相)(實情,情況);名實(相當,等同)則治,不當則亂。故曰:名實當則生於實,實生於(事物的規律;道理),理生於名實之(善行;仁愛;仁政),德生於(和諧;協調),和生於當。右主名!

循著名分去考核實際(循名責實),再按照實際來確定名分。名分和實際相互化生、彼此對立又互相影響是為實情;名分和實際相當則天下大治,不相當則天下大亂。所以說:名分和實際相當則產生於實際,實際產生於道理,道理產生於名分和實際中的仁政,仁政產生於和諧,和諧產生於相當。以上幫助君主恰當地把握名分!

鬼谷子-決篇

凡決(事;事情),必托於疑者;善其用福,(è,不好)其有患。善(一定;必)於誘也,終無惑偏。有利焉,去其利則不受也,奇之所託(以所託為奇,奇怪當時為什麼找你來決疑)。若有利,於善者隱托於惡,則不受矣,致疏遠。故其有使失利者,有使(憂患;苦難)(害,傷也)者,此事之失。

凡是決策事情,必定要依託於存在的疑慮;好的決策給人帶來幸福,不好的決策給人帶來禍患。好的決策一定要誘導對方講出自己的所思所想及一切真實情況,最終使我們行動起來時沒有任何迷惑和偏差。要能給對方帶來利益,一旦去掉這種利益他就不會接受,並會驚異於當初為什麼要託付你來進行決斷。如果能給對方帶來利益,但是對於這種好的決策你卻把它隱藏在表面上對他不好的形式中,那麼他就不會接受,並會導致他疏遠你。所以替人決策有使對方失去利益的,有使對方遭受苦難和傷害的,都是決策失誤的表現。

聖人所以能成其事者,有五:有以陽德之者,有以陰賊之者,有以信誠之者,有以蔽匿之者,有以平素之者。陽勵於一言,陰勵於二言,平素、樞機以用,四者微而施之。於是度之往事,驗之來事,參之平素,可則決之。王公大人之事也,危而美名者,可則決之;不用費力而易成者,可則決之;用力犯勤苦,然不得已而為之者,可則決之;去患者,可則決之;從福者,可則決之。

聖智之人之所以能成就事業,主要有五種方式:有的憑藉公開施行恩德,有的憑藉暗中傷害,有的憑藉信譽和誠實,有的憑藉蒙蔽和隱瞞,有的憑藉平素的交往。「陽」的方式,要力求說話前後一致;「陰」的方式,要力求一句話兩種意思(一語雙關),令人摸不透我們的真意;再配合平素的交往以及關鍵時刻的應變,此四者都要微妙地加以綜合運用。於是用過去的經驗作為衡量,來驗證未來事情的發展趨勢,再參考平素髮生的案例,可行的話就做出決定。為王公大人謀劃事情,有危險但事情成功後能獲得美好名聲的事情,只要可行,則可以做出決定;不用耗費大的氣力和精力就容易獲得成功的事情,只要可行,則可以做出決定;有些事情雖然費力勤苦,然而卻不得已得這樣乾的事情,只要可行,則可以做出決定;能排除憂患的事情,只要可行,則可以做出決定;能帶來幸福的事情,只要可行,則可以做出決定。

故夫決情定疑,萬事之基。以(正直;公正坦率)治亂,決成敗,難為者。故先王(古代帝王。一般特指歷史上堯舜禹湯文武幾個有名的帝王)乃用蓍龜者,以自決也。

所以這決斷實情、平定疑難,是處理一切事情的基礎。以公正(的態度)來治理亂世,決定著事業的成敗,是不好辦的。所以古代帝王才採用蓍草和龜甲占卜的方式,以幫助自己做決策。

鬼谷子-謀篇

凡謀有道,必得其所因,(目的在於)求其情。審得其情,乃立三儀。三儀者,曰上、曰中、曰下。參以立焉,以生奇。奇不(感到,感覺,察覺)其所(雍塞、閉塞、阻擋),始於古之所從。故鄭人之取玉也,載司南之車,為其不惑也。夫度材、量能、揣情者,亦事之司南也。

凡是謀略都具有一定的規律,必須要得到的事情的起因,以探求其中的實情。考察並得到其實情況,繼而制定三種策略。所謂三種策略,是為上策、中策、下策。將這三種策略互相參驗,相互吸收互補,以制定出解決問題的奇策良謀來。真正的奇策良謀不應該讓人感覺有所壅塞或阻擋,這個設計原則從古代開始就已經被人們所遵從。所以鄭國人到山裡去采玉時,必定帶著能指示方向的司南車,為的是不迷失方向。這忖度對方的才幹,稱量對方的能力,揣量對方的真實情況,也相當於因事立計的「指南車」。

同情(同謀;亦指同謀者,同夥)而相親者,其俱成者也;同欲(有共同願望的人)而相疏者,其偏害者也;同惡而相親者,其俱害者也;同惡而相疏者,其偏害者也。故相益則親,相損則疏。其(規律;法則)(háng,連續貫穿)也,此所以察異同之分也。故牆坏於其隙,木毀於其節,(指示代詞。指人、事物、處所等,相當於「此」「這」)(表示推測性判斷;相當於「大概」)其分也!故變生事,事生謀,謀生計,計生議,議生說,說生進,進生退,退生(限定,約束,管束),因以制於事。故百事一道,而百度一數也。

所以如果兩個人志同道合且關係親密,那是因為合作對雙方都有利(比如盟友共同抗敵);如果兩個人有相同的目標卻關係疏遠,那是因為合作會導致一方受損(比如兩個皇子爭皇位,無法共存);如果兩個人因為共同的敵人而聯合,那是因為雙方都面臨危險(比如戰國六國合縱抗秦);如果兩個人有共同的威脅卻不合作,那是因為一方覺得自己受損更小(比如某些國家面對強敵時選擇投降自保)。所以雙方交往得到增益則會相互親近,雙方交往受到損害則會導致疏遠。其規律貫穿在內,這是考察人們是異心還是同心的分別。所以牆從有裂縫處崩塌,樹木從有節的地方折斷,這大概就是分別吧!因而變化會產生事情,事情會引發謀劃,謀劃會產生計策,計策會產生議論,議論會產生遊說,遊說會促成進取,進取會導致退避,退避會產生制約,從而用來制約事情的發展。所以任何事情的處理方法是一樣的,而做任何衡量都遵循這一技巧。

夫仁人輕貨,不可誘以利,可使出費;勇士輕難,不可懼以患,可使據危;智者達於(道數,方法),明於理,不可欺以不誠,可示以道理,可使立功,是三才也。故愚者易蔽也,不肖者易懼也,貪者易誘也,是因事(能夠)(裁定;判斷)之。故為強者,積於弱也;為直者,積於曲也;有餘者,積於不足也。此其道術行也。

這有仁德的人不看重財貨,不能用利益去誘惑他,可以讓他出資資助;勇敢的人輕視危難,不能用禍患去恐嚇他,可以讓他去據守危險之地;智者通達於道數,明白事理,不能用欺詐手段去欺騙他,可以向他講明道理,可以讓他建功立業,這就是所謂仁人、勇士、智者的「三才」。所以愚昧的人容易用欺騙的手段蒙蔽,不肖的人容易用威脅的手段恐嚇,貪婪的人容易用金錢的手段誘惑,這是根據不同的人來決定策略。所以強大的人,是從弱小開始一點點積累起來的;正直的人,是從改正邪僻開始一點點累積起來的;智慧有餘的人,是從不足開始一點點積累起來的。(懂得這個道理,)道術就能夠得以施行了。

故外親而內疏者,說內;內親而外疏者,說外。故因其疑以變之,因其見以然之,因其說以(yāo,迎候;迎接)之,因其勢以成之,因其惡以(衡量,比較)之,因其患以斥之。摩而恐之,高而動之,微而正之,(徵兆;特指帝王受天命的祥瑞徵兆)而應之,(擁戴)而塞之,亂而惑之,是謂計謀。

所以對於表面上親近而內心疏遠的人,要從通過遊說改變他的內心想法;對於那些內心想要親近而表面上疏遠的人,就要通過遊說改變他的表面態度。所以要順著對方的疑問來改變遊說的內容;要順著對方的發現去肯定他的看法;要順著對方的言辭來迎合他的本意;要順著對方的形勢來成就他;要順著對方所憎惡的事情來為他權衡解決;要順著對方可能造成的禍患設法為他排除。摩透他的心意,然後恐嚇他;抬高形勢的危急性,然後調動他;衰敗他的事業,然後糾正他;為他設計一個徵兆,然後經過操作使之應驗;先擁戴推舉他,然後閉塞他的耳目;擾亂他的思維,然後迷惑他;(進而完全控制他,)這就是計謀。

計謀之用,公不如私,私不如結,結而無隙者也。正不如奇,奇流而不止者也。故說人主者,必與之言奇;說人臣者,必與之言私。其身內,其言外者疏;其身外,其言深者危。無以人之所不欲而強之於人,無以人之所不知而教之於人。人之有好也,學而順之;人之有惡也,避而諱之。故陰道而陽取之也。

計謀的使用,大庭廣眾之下謀劃不如在私下裡謀劃,私下裡謀劃不如結成死黨謀劃,結成死黨謀劃可使雙方的關係親密無間。(計謀的運用,)循規蹈矩不如出奇制勝,出奇的策略就像流水一樣不可阻止。所以對君主進行遊說時,必須與他談論奇策;遊說人臣時,必須與他談論個人的切身利益。其身在某一決策圈內,卻把機密泄露到圈外,便會被疏遠;其身在某一決策圈外,卻過多地深入議論決策圈內的事,便會面臨危險。不要把別人不喜歡的東西強加於人,不要拿別人不了解的事去說教別人。如果對方有某種嗜好,就要效仿以迎合他的興趣;如果對方有厭惡什麼,就要加以避諱。因此在暗處使用這些方法,會在明處得到回報。

故去之者,縱之;縱之者,乘之。貌者不美又不惡,故至情托焉。可知者,可用也;不可知者,謀者所不用也。故曰事貴制人,而不貴見制於人。制人者,握權也;(同 「現」)制於人者,制命也。故聖人之道陰,愚人之道陽。智者事易,而不智者事難。以此觀之,亡不可以為存,而危不可以為安;然而無為而貴智矣。

所以要除掉一個人,就要先放縱他;等到其放縱作惡而留下把柄時,再順理成章地控制他。表情表現得不喜形於色也不怒目相對的人,所以可以將機密大事託付給他。(在用人方面,)可以了解的人,可以用;不可以了解的人,有智謀的人是不會用他的。所以說,做任何事崇尚制約別人,而不崇尚顯露自己後被別人所制約。制約住了別人,就掌握了主動權;顯露自己後被別人所制約,別人就會制約自己的命運。所以聖智之人運用智謀的原則是隱而不露,愚蠢之人運用智謀的方式是大肆張揚。有智謀的人做事比較容易成功,而沒有智謀的人想把事做成功就比較困難。由此看來,一旦國家滅亡了就很難再圖存,而且一旦國家出現動蕩就很難再圖安定,這從另一方面說明順應自然規律且崇尚智謀是最重要的。

智用於眾人之所不能知,而能用於眾人之所不能見。既用,(見,視也)可否,擇事而為之,所以(所用;用來)自為也。見不可,擇事而為之,所以為人也。故先王(古代帝王。一般特指歷史上堯舜禹湯文武幾個有名的帝王)之道陰。言有之曰:「天地之化,在高與深;聖人之制道,在隱與匿。」

智謀要用在眾人所不知道的地方,而能力要用在眾人所看不見的地方。既然打算運用智謀和能力,看可不可行,(可行的話)選擇一些事情親自來實施,用來為自己打算(好建功立業);見不可行,選擇一些事情親自來實施,用來為別人打算(好替人善後)。所以古代帝王都是隱秘地行事治世。俗話說:「天地的化生萬物,表現在高深莫測;聖智之人的制人之道,在於隱匿不露。」

非獨忠信、仁義也,中正而已矣;道理(處理事情的辦法、打算)(達,通也)於此之(意義;意思),則可與(語,論也)(遵循、聽從)(獲取,接受)此,則可以(古同「夠」,達到)遠近之(勸導,教導)

(運用智謀)不僅要求忠信、仁義,(還要求)中正罷了;處理事情的辦法通達於這裡面的意思,則可以與他談論(智謀)。遵循並且能接受這個,則可以達到讓遠近的人都受到教導的目的。

鬼谷子-權篇

說者,說之也;說之者,(資助;幫助)之也。飾言者,假之也;假之者,益損也。應對者,(善於)辭也;利辭者,輕論也。(確定)(合適;適宜)者,明之也;明之者,符驗也。(也許,有時,表示不定的詞)反覆(主要由於內心無明確目標而無法取捨導致抉擇不定的狀況),欲(彼此、交互,兩方面都進行的)(退)也。難言者,卻論(猶言反覆論難)也;卻論者,釣(細微的跡象;事情的苗頭或預兆)也。

遊說,就是為了說服別人;要說服別人,就要幫助到別人。修飾言辭,是為了藉助言辭的力量;要藉助言辭的力量,就要對言辭進行取捨和增減(以迎合對方心理)。回應對方的疑問和詰難,就要善於使用辭令(社交、外交場合中得體的應對言辭);善於使用辭令,就是使用簡明扼要、明白流暢(簡潔明快)的論調。確定合適的觀點,就要把觀點闡述明白,使對方明了我們的本意;要讓對方明了我們的本意,就要用事實案例來加以驗證說明。有時候言語反覆,是想讓彼此互相都退一步。說為難對方的話,就是反覆談論讓對方為難的話題;反覆談論讓對方為難的話題,是為了引誘對方將細微的內情暴露出來。

(用花言巧語諂媚)言者,(奉承;獻媚)(求取;營求)忠;(諂媚)言者,(淵博,知道得多)而干智;(治理,鎮壓)言者,決而干勇;(qī,親近,親密)言者,權而干信;(通「諍」,爭論;爭訟)言者,反而干勝。先意(順從,迎合)欲者,諂也;繁稱文辭者,博也;縱舍不疑者,決也;策選(謀劃選取)進謀者,權也;先(辨別)不足以(阻塞不通)(違,反對)者,反也。

佞言,即通過諂媚的語言來隱藏自己真實的意圖,從而顯得忠誠;諛言,即堆砌一些華麗的辭藻,從而顯得智慧;平言,即通過果決、直截了當的話,從而顯得勇敢;戚言,即根據形勢幫其權衡各方進獻的策略,以贏得對方的信任;靜言,即通過抓住對方的說辯缺陷而攻擊對方的不足,從而顯得善於取勝。摸准了對方的心意再迎合對方的慾望去遊說,就是「諂」;使用堆砌華麗的辭藻來充分論證自己的言辭,就是「博」;進退果斷,該說則說,該止則止,毫不遲疑,就是「決」;替對方謀劃選取各方進獻的策略,就是「權」;先分析對方的說辯缺陷而後加以阻止和反對,就是「反」。

故口者,機關也,所以開閉情意也。耳目者,心之佐助也,所以窺(窺視,偵察)姦邪。故曰:參調而應,利道而動。故繁言而不亂、翱翔而不迷、變易而不危者,睹要得理。故無目者不可示以五色,無耳者不可告以五音。故不可以往者,無所開之也;不可以來者,無所受之也。(特指人)有不通者,聖人故不事也。古人有言曰:「口可以食,不可以言。」言者,有諱忌也。眾口鑠金,言有曲故也。

所以口,是一個機關,是用來傾吐和遮蔽內心情感的。耳和目,是思想的輔助器官,用它來窺視偵察姦邪的人或事。所以說:口、耳、目三者應該協調呼應,並利用人性的規律展開行動。這樣就可以做到:雖有煩瑣的言辭但思路不亂,行動自由但不會迷失主方向,情況千變萬化也不會有危險,其關鍵就在於觀察到了要點並悟得其中的原理。所以對於視覺不敏銳的人,不能和他欣賞繽紛斑斕的顏色;對於聽覺不敏銳的人,不能和他聆聽動聽的音樂。如果不去遊說,就不能打開對方的心扉;如果不讓人來遊說,就不能接受對方的謀略。雙方信息不通暢的,聖智之人不會去冒然行事。古人有言:「口可以用來吃飯,但不能用來亂說。」用口說出的話,是有忌諱的。所謂「眾口鑠金」,就是語言往往會歪曲真相的緣故。

人之情,出言則欲聽,舉事則欲成。是故智者不用其所短,而用愚人之所長;不用其所拙,而用愚人之所工,故不困也。言其有利者,從其所長也;言其有害者,避其所短也。故介蟲之捍也,必以堅厚;螫蟲之動也,必以毒螫。故禽獸知用其長,(這個;那個)談者亦知其用而用也。

人之常情,只要說出話來就希望別人聽從,只要辦事情就盼望能夠成功。所以有智慧的人決不會使用自己的短處,而去利用愚蠢者的長處;不用自己不擅長之處,而去利用愚蠢者的工巧之處,所以不會陷於困窘。談論其有利之處,是想要發揮其長處;談論其有害之處,是想要避開其短處。所以有甲殼的動物保護自己,一定是憑藉自己甲殼的堅厚;有毒刺的動物進攻別人,一定是發揮自己的毒刺的威力。所以連禽獸都知道利用自己長處,這個談話的人也應該知道自己長處的作用而加以運用。

故曰辭言有五:曰病、曰恐、曰憂、曰怒、曰喜。病者,感衰氣而不神也;恐者,腸絕而無主也;憂者,閉塞而不泄也;怒者,妄動而不治也;喜者,宣散而無要也。此五者,精則用之,利則行之。故與智者言依於博,與博者言依於辯,與辯者言依於要,與貴者言依於(權力;權勢),與富者言依於(尊崇,敬重),與貧者言依於利,與賤者言依于謙,與勇者言依於敢,與愚者言依於銳。此其術也,而人常反之。

所以說忌諱的言辭有五種:一是病態之言;二是恐懼之言;三是憂鬱之言;四是憤怒之言;五是喜悅之言。病態之言就是說的話讓人聽後神氣衰弱,精神不足;恐懼之言就是說的話讓人聽後肝腸寸斷,沒有了主見;憂鬱之言就是說的話讓人聽後心情鬱結,情感和思慮不暢通;憤怒之言就是說的話讓人聽後輕舉妄動,言多狂悖;喜悅之言就是說的話讓人聽後自由散漫,沒有重點。這五種言辭,精通它才可以很好運用,對自己有利才能施行。所以遊說智慧的人要靠博識多聞的言辭,遊說博識多聞的人要靠條理明晰的言辭,遊說明晰事理的人要依靠要點明確的言辭,遊說達官貴人要圍繞權勢來進行,遊說富人時要以尊重的態度,遊說貧窮的人要從利益方面入手,遊說卑賤的人要態度謙和,遊說勇敢的人要果敢有力,遊說愚蠢的人要靠銳利(十分明確,毫不含糊)的言辭。這是遊說他人的方法,但人們卻常常背道而馳。

是故與智者言,將此以明之;與不智者言,將此以教之,而甚難為也。故言多類,事多變。故終日言不失其類,故此不亂。終日不變,而不失其主。故智貴不妄,聽貴聰,智貴明,辭貴奇。

所以與智慧的人談話時,就用這些方法去闡述道理;與愚笨的人談話時,就要把這些方法教給他,然而事實上很難做到。所以談話要多談些共同話題,做事要多運用權變。因此即使整日談話也不會失去共同話題,因此這個談話過程不會混亂。整日不運用權變,也不會偏離談話的主題。所以聰明貴在不輕舉妄動,聽事情貴在於心思靈敏,智慧貴在能夠了解和看清楚事物,說辭、辯辭貴在出其不意。

鬼谷子-摩篇

(猜測)者,揣之術也。內符者,揣之主也。用之有道,其道必隱。微摩之,以其所欲,測而探之,內符必應;其所應也,必有為之。故微而去之,是謂塞窌(jiào,收藏東西的地洞)、匿端、隱貌、逃情,而人不知,故能成其事而無患。摩之在此,符應在彼,從而用之,事無不可。

摩,是揣情之術。仔細觀察與內心活動相符合的外在反應,是揣情的主旨。運用「摩」有一定的規律,就是必須隱密地進行(而不被人察覺)。暗地裡對人實施摩術,根據對方的慾望,去探測他的內心想法,其內心想法一定會以相符合的外在形式反應出來;其所作出反應後,必然會有進一步的行為。所以暗地裡運用摩術時要有意且微妙地保持距離,(以免被對方察覺,)這就是所謂的堵住洞口、隱瞞頭緒、隱藏表象、逃匿真情,而別人不知道我們對他實施摩術,故而達到探測對方內心的目的而不留下後患。我們在這裡對對方實施摩意術,對方必然反應在其它地方(從而被我們掌握其心志慾望等內在心理),然後我們順著探測到的這些信息進行運用,便沒什麼事情不可以辦到。

古之善摩者,如操鉤而臨深淵,餌而投之,必得魚焉。故曰:主事日成,而人不知;主兵日勝,而人不畏也。聖人謀之於陰,故曰神;成之於陽,故曰明。所謂主事日成者,積德也,而民安之,不知其所以利;積善也,而民道之,不知其所以然,而天下比之神明。主兵日勝者,常戰於不爭不費,而民不知所以服,不知所以畏,而天下比之神明。

古代善於摩的人,如同拿著釣鉤到深淵邊上釣魚一樣,只要把帶著餌食的鉤投入水中,就可以釣到魚。所以說,(掌握了摩法的人)主持國家政治、經濟大事,就會一天比一天取得更大的成效而不被人察覺;指揮軍隊就會每天都打勝仗,而士兵不會感到恐懼。聖智之人謀划行動總是在暗中進行,所以被稱為「神」,成功而顯現在光天化日之下,所以被稱為「明」。所謂主持國家政治、經濟大事一天比一天取得更大的成效,就是積累德政,老百姓安居樂業,卻並不知道誰給了他們利益;他們積累善政,民眾都在遵循卻並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做,因此普天之下的人們都把這樣的聖智之士稱作「神明」。指揮軍隊每天都打勝仗,是因為他經常不戰而勝,不耗費資財,民眾不知道他怎樣使敵人臣服,不知道他怎樣使敵人畏懼,因此普天之下的人們都把這樣的聖智之士稱作「神明」。

其摩者,有以平,有以正;有以喜,有以怒;有以名,有以行;有以廉,有以信;有以利,有以卑。平者,靜也;正者,宜也;喜者,悅也;怒者,動也;名者,發也;行者,成也;廉者,潔也;信者,期也;利者,求也;卑者,(諂媚,曲意迎合)也。故聖人所以獨用者,眾人皆有之,然無成功者,其用之非也。

摩的方式有很多,有的用平,有的用正,有的用喜,有的用怒,有的用名,有的用行,有的用廉,有的用信,有的用利,有的用卑。平就是鎮靜的意思,正就是恰好適宜,喜就是讓人高興,怒就是使人發怒,名就是傳播聲名,行就是成就事業,廉就是保持高尚,信就是給人期待,利就是有所追求,卑就是曲意迎合。所以聖智之人獨自使用的這些方法,普通人也都可以使用,但是很少有人成功,其原則就在於沒有遵循因人而異的規律。

故謀(表示揣測。或許;大約;莫非)難於周密,說莫難於悉聽,事莫難於必成。此三者,唯聖人然後能任之。故謀必欲周密,必擇其所與通者說也。故曰:(常;時常)結而無隙也!夫事成必合於數。故曰:道、數與時相(配合)者也。

所以謀略最難做到的是周密無隙,遊說最難做到的是讓別人完全聽從,辦事最難做到的是一定要取得成功。這三種境界,只有聖智之人才能夠達到。所以謀略必須想著把它策劃周密,必須選擇與自己可以心意相通的對象一起謀劃。所以說:要時常結合得沒有縫隙。這事情的成功,必須符合遊說的技巧。這叫作客觀規律、行動方法與時機三者相互配合。

說者聽必合於情,故曰:情合者聽。故物(趨向或集中於一個地方)類,抱薪趨火,燥者先燃;平地注水,濕者先濡。此物類相應,於勢譬猶是也。此言內符之應,外摩也如是。故曰:摩之以其類,焉有不相應者?(若、如果)摩之以其欲,焉有不聽者?故曰獨行之道。夫幾者不晚,成而不(拘,止也),久而化成(教化成功)

想讓遊說對象聽從,必定要與其真實情況相合,所以說:兩情相合便聽從、採納。故而世上的事物都是物以類聚,抱起柴草扔進火中,乾燥的先被點燃;在平坦的地面倒水,濕潤的地方先積水。這就是事物以類而應的道理,在情勢上也是這樣的。這裡是說要仔細觀察與內心活動相符合的外在反應,對外在反應的摩也要像這樣。所以說:用以類相從的方式去摩,焉有不相呼應的?若順著對方的慾望去摩,焉有不聽從的?所以說這是獨行天下的方法。能夠見到事物微小的朕兆並採取行動,這樣就不會錯過時機;每次都成功不止,時間長了便能夠教化成功。

鬼谷子-揣篇

古之善用天下者,必(衡量,酌量)天下之(形勢),而(估量,忖度)諸侯之情。量權不(審,謂詳觀其道也。詳細,周密),不知強弱輕重之稱;揣情不審,不知隱匿變化之動靜。

古時候的善於操縱天下局勢的人,必定先衡量天下的政治形勢,並且揣測諸侯的真實情況。衡量形勢時不能做到詳細,就不知道哪個諸侯國強大、哪個諸侯國弱小、哪個諸侯國不重要、哪個諸侯國重要;揣測諸侯的真實情況時不能做到詳細,就不能掌握那些隱密微暗的信息和瞬息萬變的世情。

何謂量權?(為;是)(推測;估計)於大小,謀於眾寡,稱貨財有無之數?料人民多少?(富裕,豐足)(窮困)有餘不足幾何?辨地形之險易,孰利?孰害?謀慮孰長?孰短?揆君臣之親疏,孰賢?孰不肖?與賓客之智慧,孰少?孰多?觀天時之禍福,孰吉?孰凶?諸候之交,孰用?孰不用?百姓之心,去就變化,孰安?孰危?孰好?孰憎?反側(翻來複去,轉動身體)(古同「熟」,縝密,仔細,周詳)(通「辨」,分別,辨別,辨明),能知此者,是謂量權。

什麼叫衡量形勢(量權)?是為:估計國家是大還是小,謀士是多還是少,稱量貨物財產的有無和數量,估算人口是多還是少?財富有餘和不足的分別有多少?辨析山川地貌的險要與平易,對誰有利?對誰有害?國家的戰略謀劃和思慮,誰長遠?誰短淺?揆度君臣間的親密與疏遠,誰賢能?誰不賢能?與君主有關係的賓客中的足智多謀之士,誰少?誰多?觀察天時對諸侯的禍福影響,對誰吉祥?對誰兇險?正在交往的諸侯中,誰可以利用?誰不可以利用?百姓的思想、民心的向背和心理變化,誰的民心安定?誰的的民心不穩?誰被人民熱愛?誰被人民憎恨?翻來複去地仔細進行辨明,能夠知道這個的,稱作量權。

揣情者,必以其甚喜之時,往而極其欲也,其有欲也,不能隱其情;必以其甚懼之時,往而極其惡也,其有惡也,不能隱其情。情慾必出其變。感動而不知其變者,乃(暫且;姑且 )(通「措」,捨棄)其人,勿與語,而更問其所親,知其所安。夫情變於內者,形見於外。故常必以其見者而知其隱者,此所以謂「測深揣情」。

揣測實情的人,必須在對方很高興的時候,最大限度地刺激並滿足他的慾望,當他有慾望的時候,就不能隱瞞住他的實情;必須在對方很恐懼的時候,最大限度地誘發他的憎惡,當他有憎惡的時候,就不能隱瞞住他的實情。真情和慾望必定是在他的情感發生極端變化的時候不自覺地表現出來的。如果是那些已經觸動了感情,卻仍不能通過其外部神色知曉他內心變化的,那就暫且捨棄他本人,不再與他言語交流,而改為問他身邊親近的人,了解他的心意到底落在什麼地方。這情感在內心發生變化的,會在外部表現出來。所以我們常常依據其外部表現去察知他內心隱藏的真情和慾望,這所以稱之為「測深揣情」。

故計國事者,則當審權量。說人主,則當審揣情,謀慮、情慾必出於此。乃可貴,乃可賤;乃可重,乃可輕;乃可利,乃可害;乃可成,乃可敗,其數一也。故雖有先王(古代帝王。一般特指歷史上堯舜禹湯文武幾個有名的帝王)之道、聖智之謀,非揣情,隱匿無可索之;此謀之大本也,而說之法也。

所以謀劃國家政事的人,就應當詳細地對形勢進行衡量。遊說諸侯國的君主,則應當詳細地揣測真實情況,一切謀劃和思慮、真情和慾望的出發點就在於此。善於「揣情」的人,就可以讓人富貴,就可以讓人貧賤;就可以讓人被重視,就可以讓人被輕賤;就可以獲得利益,就可以遭到損害;就可以讓人成功,就可以讓人失敗,其是否掌握「揣情」是關鍵之一。所以即使有古代帝王的治世經驗,有聖智之士的高超智謀,不懂得「揣情」,面對著隱藏著的真實情況,也依然不能探索出對策。這是謀略的根本,是遊說的法寶!

常有事於人,人莫能先;先事而生,此最難為。故曰:揣情最難守司(職責、職守),言必時有謀慮。故觀蜎飛蠕動,無不有利害,可以生事美。生事者,(幾,微也,殆也)之勢也。此揣情、飾言、(達到)文章(指禮樂法度),而後論之也。

常常是有某事發生在某人身上,這個人不能預先測知;在事情發生前便能測知將要發生的事,這是最難辦到的。所以說:揣情的精髓是最難把握的,人們的言辭之中必定時常夾帶有自己的謀劃和思慮。所以觀察是蚊子的飛動和蟲子的蠕動,也無不藏有趨利避害的關係,可以讓發生的事情變得美好。每當事情發生,起初都呈現一種微弱的態勢。這就要求我們善於揣情、善於修飾言辭,使符合禮樂法度,然後再進行論說。

鬼谷子-忤合

(走向、歸向)合背反,計有適合。化轉環(連接「側重於互相銜接」 ;繼續),各有形勢;反覆相求,因事為制。是以聖人居天地之間,立(品格、修養)、御世、施教、揚聲、(昭示、彰顯)(功業,功名)也。必(順;順應)事物之(時機;機會),觀天時之宜,(經由、透過)知所多所少,以此先知之,(隨從;隨著)之轉化。

凡是要歸向結合或背離轉向,計策要適合實際情況。事物的變化運轉像圓環一樣互相銜接,(每個環節)各有其發展的形勢;要反覆從正面、反面仔細進行探求,根據事物(的不同特點和實際情況)制定相應的策略。所以聖智之人生活在天地之間,不外乎建立品格、治理天下、施行教化、擴大影響、彰顯功名。必須順著事物的時機,觀察天時是否適宜,經由分析知道哪些方面有餘、哪些方面不足,以此做到先知其情,並隨著實際情況運轉變化。

(一生;一輩子)(恆久;長久不變)(崇尚;重視;以為寶貴),事無常(效法)。聖人無常(交往;交好),無不與;無(一切,所有)聽,無不聽。成於事,而合於計謀,與之為主。合於彼(則、就)(背離;違背)於此,計謀不兩(盡忠。特指事上忠誠),必有反忤。反於此,忤於彼;忤於此,反於彼,其術也。

一生沒有恆久的崇尚(對象),行事沒有恆久的效法(對象)。聖智之人沒有恆久交好的,沒有不交好的;沒有所有都聽從的,沒有不聽從的。能成事,並且又合於我們的計策謀劃,就應該以之作為主要交好對象。合乎那個就要背離這個;計策謀劃不可能兩頭盡忠,一定會有反對和抵觸的情況。轉向這個,就要忤逆那個;忤逆這個,就要轉向那個,這就是忤合之術。

用之於天下,必量天下而與之;用之於國,必量國而與之;用之於家,必量家而與之;用之於身,必量身、材、能、氣、勢而與之。大小、進退,其用一也。必先謀慮,計定而後行之以飛箝之術。

將忤合運用到經營天下,一定要先衡量天下的情況而決定與誰交好;將忤合運用到某個諸侯國,一定衡量諸侯國的情況而決定與誰交好;將忤合運用到某個家族,一定要衡量家族的情況而決定與誰交好;將忤合運用到自己身邊的人,一定要在衡量這個人的品格、才幹、能力、氣度、發展勢頭之後再決定與誰交好。無論事情的大小、是進還是退,據不同對象而隨機應變的這個原則是一致的。即一定要先謀劃思慮,計策謀劃確定之後才能行之以飛箝之術。 

古之善背向(背對和面向,謂謂背棄或迎合)者,乃(調和;調整)四海、包諸侯;忤合之地,而化轉之,然後求合。故伊尹五(歸於)湯,五就桀,而不能有所明,然後合於湯;呂尚三就文王,三入殷,而不能有所明,然後合於文王。此知天命之(夾住,限制,約束),故歸之不疑也。

古代善於背離或迎合的人,能夠調和四海,容納諸侯;在需要忤合的地方,能夠根據情況的變化來運轉,然後探求與一方結合。所以過去伊尹五次歸於商湯,五次歸於夏桀,但心裡還是不明白該歸於誰,最終決定相合於商湯;呂尚三次歸於周文王,三次歸於殷紂王,但心裡還是不明白到底該歸於誰,最後決定相合於周文王。這是(經過多次忤合之後)知道了天命的限制,所以返歸之時毫無疑慮。

非至(聰明;才智勝人)達奧,不能御(時代);非勞心苦思,不能原事;不悉心見情,不能成名;材質不(古同「慧」,聰明,聰慧),不能用兵;忠實無真,不能知人。故忤合之道,己必自度材、能、知、(深明,通達),量長短遠近、孰不如。乃可以進,乃可以退,乃可以縱,乃可以橫。

不是極為聰明且通達高深(的道理),就不能駕御時代;不是經過勞心苦思,就不能追溯並還原事情(的真相);不盡心去發現事物的真實情況,不能成就功名;才幹資質(包括能力、智力)不夠聰慧,不能統兵作戰;忠厚樸實卻無真知灼見,不能有察人之明。所以忤合的規律是:自己必須自我估量才幹多少、能力大小、智慧高低、通達程度的情況,衡量彼此的優劣長短及彼此之間的差距,看什麼地方不及對方。(如此)可以前進,可以後退,可以合縱,可以連橫。

鬼谷子-飛箝

凡度權量能,所以徵遠來近,立勢而制事,必先察同異,別是非之語,(觀察;知道;了解)內外之辭,(識別;辨別)有無之(道數,方法),決安危之計,定親疏之事,然後乃權量之。其有隱栝(guā,用以矯正邪曲的器具),乃可徵,乃可求,乃可用。

凡是揣度人的智謀、考量人的才幹,必須廣泛收集或遠或近的各方面信息,制定確立威勢的措施,觀察對方的觀點與自己的觀點是否一致,辨別出對方言語中的是與非,了解對方言語中表面和背後的含義,識別對方是否具有高超的權謀韜略,決斷事關安危的計策,確立君臣間的親疏關係,然後再在實踐中加以權衡考量。那些可以匡正我們決策的人,便徵召他,聘請他,重用他。

鉤箝(謂誘使人說出實情而鉗制之)之辭,飛而箝之。鉤箝之語,其說辭也,乍同乍異。其不可(親善,交好)者,或先(徵,召也。徵召)之,而後重累(zhòng lèi ,沉重的累贅)。或先重以累,而後(敗壞;滅)之;或以重累為毀,或以毀為重累。其用,或稱財貨、琦瑋(美玉)珠玉(珍珠和玉,珠寶)璧帛(璧玉與絲絹。謂珍貴的禮物)、采色以(侍奉,供奉)之,或量能立勢以鉤之,或(sì,觀察,偵候)候見澗而箝之,其事用抵巇。

引用鉤箝之辭,通過恭維來鉗制他們。以鉤箝的方式進行遊說時,要忽而表示認同,忽而表示反對(以便了解對方的真實意圖)。對於那些以鉤鉗之術仍沒法控制的對手,可以先徵召他,然後讓他背上沉重的累贅。或者先讓他背上沉重的累贅,然後毀滅他;或者以沉重的累贅作為毀滅的方式,或者以毀滅的方式讓他背上沉重的累贅。其用法,或者先賞賜財物、美玉、珠寶、白璧絲絹、美女來侍奉他;或者依據他才能的大小,用名祿地位來吸引他;或者通過尋找漏洞來控制對方,以上辦法都是要結合「抵巇之術」來運用的。

將欲用之於天下,必度權量能,見天時之盛衰,(制,裁也。裁決,決斷)地形之廣狹、岨嶮之難易,人民、貨財之多少,諸侯之交孰親、孰疏、孰愛、孰憎,心意之慮懷。審其意,知其所好惡,乃就說其所重,以飛箝之辭,鉤其所好,以箝求之。

想要將飛鉗之術運用到天下,必須要揣度君主的權謀與能力,了解國家命運的盛衰趨勢,裁決國家地形的寬窄和山川的攻守難易之處,國家人口、財富的多少,與諸侯的交往親密誰,仇恨誰,喜好誰,憎惡誰,以及懷著什麼樣的心意。摸准了君主的心意,了解了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然後針對君主最重視的事進行遊說,再用 「飛箝」 的言辭誘出對方的愛好所在,最後用 「鉗」 的方法把君主控制住。

用之於人,則量智能、權材力、料氣勢,為之樞機。以迎之、隨之,以箝和之,以意(疏導)之,此飛箝之綴也。用之於人,則空往而實來,綴而不失,以究其辭。可箝而(通「縱」),可箝而橫;可引而東,可引而西;可引而南,可引而北;可引而反,可引而覆。雖覆能復,不失其(法治,法度)

對人使用飛箝之術,則要揣摩對方的智慧,權衡對方的才幹,度量對方的氣勢,把對對方的充分了解作為與之相處的關鍵。去迎合他、追隨他,用飛鉗之術調和彼此的差距,以意志去疏導他,這就是用飛箝來聯結。對人使用飛鉗之術時,要先用讚揚、稱頌手段去讚譽對方,使對方說出實情,然後緊緊與之聯結,以探究其話語中的意圖。可通過箝制對方的方式,使他向縱的方向,使他向橫的方向;使他向東,使他向西;使他向南,使他向北;使他從起點返回,或者使他返回後再翻過來。雖然翻來覆去,但不能失去法度。

鬼谷子-抵巇

物有自然,事有合離。有近而不可見,有遠而可知。近而不可見者,不察其辭也;遠而可知者,反往以驗來也。巇者,罅也;罅者,澗也;澗者,成大隙也。巇始有(預兆;跡象),可(抵,擠也)而塞,可抵而(退;退卻),可抵而息,可抵而匿,可抵而(控制)。此謂抵巇之理也。

世間萬物都有它的自然發展規律,事物也都有聚散離合的法則。有的近在身邊卻難以看透,有的遠在天邊卻了如指掌。距離很近卻難以看透,是因為沒有互相考察言辭;距離很遠卻能了解得很清楚,是能夠對歷史和現狀做出深入研究,用經驗來推論將來的緣故。巇,也就是罅,小的裂縫不管,就會發展成中縫;中縫不堵,就會發展成大縫。小的裂縫則出現時,通過「抵」使其閉塞,通過「抵」使其減小,通過「抵」使具破裂停止,通過「抵」使其隱匿,通過「抵」 來取代它,這就是抵之術堵塞縫隙的基本原理。 

事之危也,聖人知之,(猶將,多用於疑問句)保其身。因化說事,通達計謀,以識細微。經起秋毫之末,揮之於太山之本。其施外,(事物發生前的徵候或跡象,預示)萌牙櫱之謀,皆由抵巇。抵巇(通「止」)隙,為道術用。

當事情出現危險徵兆的時候,聖人能洞察一切,並且採取措施進行自保。在能夠自保後,聖人會順應事物的變化來談論事情,並暗中思量琢磨應對的計謀,以認識產生微隙的原因。事情初起時如秋毫之末那樣微小,發展起來就可以產生撼動泰山根基的效果。所以把德政向外推行時,在罅隙尚處於萌芽狀態時就採取謀劃,都由抵巇之術來彌補。用抵巇術堵塞縫隙,是遊說處世權術。

天下紛(背離;違背),上無明主,公侯無道德。則小人讒賊(指好誹謗中傷殘害良善的人),賢人不用;聖人竄匿,貪利詐偽者作;君臣相(奇怪、懷疑),土崩瓦解而相伐射;父子離散,乖亂(謂不守禮法,胡作非為)反目,是謂萌牙巇罅。聖人見萌牙巇罅,則抵之以法。世可以治,則抵而塞之;不可治,則抵而(獲取)之。或抵如此,或抵如彼;或抵反之,或抵(顛覆;滅亡)之。五帝之政,抵而塞之;三王之事,抵而得之。諸侯相抵,不可勝數;當此之時,能抵為(古代崇右,故以右為上,為貴,為高)

天下人紛紛背離時,朝廷沒有賢明的君主,公侯沒有道德。則小人就會讒害聖賢,賢能之人也不會被任用。聖人逃匿躲藏起來,貪圖利益、詭詐虛偽的人興風作浪,君臣之間互相猜疑,國家綱紀土崩瓦解,以致各種勢力互相攻戰殺伐,父子離散不合,彼此反目成仇。這些就叫作 「輕微的裂痕」 。當聖人看到輕微的裂痕時,就會採取法治的手段去對付這種局面。當國家還能夠治理時,就採取措施彌補漏洞,恢復原狀。如果國家不可治理,就循其縫隙,毀掉它後再重新塑造。或用這種手法治世,或用那種手法治世;或通過「抵」使其恢復原狀,或通過 「抵」 將其重新塑造。五帝時代的政治,是以抵巇之術堵塞天下,幫其彌補漏洞。三王時代的政治,是以抵巇之術取代它,從而得到天下。當今之世,諸侯之間互相征伐,其次數之多已無法統計。在這個時候,善於運用抵巇之術者就能成功。

自天地之合離終始,必有巇隙,不可不察也。察之以捭闔,能用此道,聖人也。聖人者,天地之使也。世無可抵,則深隱而待時;時有可抵,則為之謀。此道可以上合,可以(通「斂」,收聚;收斂)下;能(順;順應)能循,為天地守神。

自天地有離合、始終以來,必定有裂隙相伴隨,我們不可不留心觀察。用捭闔之術去明察世道,又能運用抵巇之術解決問題的,就是聖人了。所謂聖人,乃是天地的使者。假如世間沒有裂隙需要抵塞,就隱居起來等待時機;當世間出現裂隙需要抵塞時,就用抵巇之術進行謀劃。這種方法可以協助君主治理國家,也可以對百姓進行督查;能夠順應和遵循自然規律來運用,是為天地的守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