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兒子越多,贏面越大?

視卒如嬰兒,故可與之赴深溪;視卒如愛子,故可與之俱死。厚而不能使,愛而不能令,亂而不能治,譬若驕子,不可用也。

【譯文】

將帥對待士卒像對待嬰兒,士卒就能隨將帥一起赴湯蹈火;將帥對待士卒像對待愛子,士卒就能與將帥同生共死。

但若對士卒厚養而不善於使用,溺愛而不知教育,亂紀而不知懲處,那就好像嬌養的子女一樣,是不能讓他們打仗的。

【拆解】

視卒如嬰兒,故可與之赴深溪

這句話以 「嬰兒」 為喻,將將領對士兵的關懷具象化為最純粹的呵護,揭示出治軍的核心智慧:當將領能像照料嬰兒般細緻體恤士兵的需求與處境,士兵便會生出無保留的信賴,願意追隨將領奔赴哪怕如 「深溪」 般艱險的境地。

這種對真誠關懷與情感共鳴的強調,為軍隊凝聚力的形成指明了根本路徑。

「視卒如嬰兒」 中的 「視」,並非表面的姿態,而是發自內心的關切與周全的照料。

嬰兒的脆弱需要全心的呵護,冷暖、饑飽、安危都需細緻體察;士兵在軍旅中同樣面臨著艱苦與風險,他們需要的是將領切實的關懷 —— 關注他們的衣食冷暖,在惡劣環境中儘可能提供保障,讓他們在疲憊時感受到被體恤;重視他們的安危,在部署行動時充分考慮風險,不輕易將他們置於無謂的險境;體察他們的情緒,在壓力下給予理解與支持,讓他們感受到被重視而非被當作工具。

這種關懷如同春雨般潤物無聲,能悄然拉近將領與士兵的距離,在彼此間建立起情感的紐帶。

正因為這份真摯的關懷,才會有 「故可與之赴深溪」 的堅定追隨。

「深溪」 象徵著軍旅中那些充滿未知與危險的挑戰,可能是艱難的行軍、激烈的廝殺,或是絕境中的突圍。

士兵願意奔赴這樣的險境,並非出於強制的命令,而是源於 「視卒如嬰兒」 所積累的信任。當士兵真切感受到將領的關懷是真誠的,知道將領心中不僅有勝利的目標,更有對他們生命的珍視,便會生出 「士為知己者死」 的信念。

這種信任讓他們在面對艱險時不再退縮,相信將領的決策會顧及他們的安危,相信彼此的聯結能支撐著共同渡過難關。

於是,原本令人畏懼的 「深溪」,便在這份信任的支撐下,成為士兵願意與將領一同跨越的考驗。

孫武的這一論述,並非否定紀律的重要性,而是強調關懷與紀律的相輔相成。真正的治軍之道,需要以關懷為底色,用情感的溫度凝聚人心,讓士兵 「願隨」;同時以紀律為骨架,用明確的規範約束行為,讓士兵 「能戰」。

若僅有紀律而無關懷,士兵或許會因畏懼而服從,卻難有赴險的主動與堅定;若僅有關懷而無紀律,軍隊則會失卻秩序,難以形成有效的戰鬥力。

將軍唯有將細緻的關懷融入日常,讓士兵在被呵護中生出信賴,才能讓軍隊在困境之中展現出無堅不摧的凝聚力。

「視卒如嬰兒,故可與之赴深溪」 的本質,是用真誠的關懷換得徹底的信任,用細緻的體恤凝聚前行的勇氣。

這種情感的力量,能讓原本鬆散的個體凝聚成緊密的集體,讓艱險的挑戰在共同的信念面前變得可及,這正是孫武軍事思想中最富人文智慧的部分,揭示出情感共鳴對於集體力量的深遠影響。

視卒如愛子,故可與之俱死

這句話以 「愛子」 為喻,將將領對士兵的關懷推向了親情般的深度,揭示出治軍之中最本質的智慧:當將領能像疼愛自己的孩子一樣,真心實意地呵護、體恤士兵,為他們的處境著想,士兵便會生出最堅定的信任,願意與將領一同面對最嚴峻的考驗,哪怕是生死關頭也不離不棄。

這種對情感共鳴與責任擔當的強調,讓軍事法則中融入了溫暖的人性底色。

「視卒如愛子」 中的 「愛」,並非浮於表面的關照,而是蘊含著深沉的責任與周全的考量。

如同父母對子女的愛,不止於日常的衣食供給,更包含著對其成長的指引、對其安危的守護。

將領對士兵的這種 「愛」,體現在對士兵處境的真切體察 —— 關注他們的辛勞,體恤他們的疾苦,在艱難環境中儘可能為他們提供保障,讓他們感受到自己的付出被看見、被珍視。

這種愛也體現在對士兵成長的用心,通過耐心的訓練提升他們的能力,讓他們在面對挑戰時擁有足夠的底氣,而非將其視為隨意消耗的力量。

正因為這份深沉的關愛與擔當,才會催生出 「故可與之俱死」 的生死相隨。

「俱死」 代表著一種極致的信任與託付,意味著當面對最艱難的處境,甚至看不到勝利的希望時,士兵依然願意堅守在將領身邊,共同承擔風險,而不是選擇退縮或離散。

這種堅定的追隨,源於 「視卒如愛子」 所積累的情感聯結。

當士兵真切感受到將領的愛是真誠的,對他們的責任是可靠的,內心便會產生強烈的歸屬感,將自己的命運與集體、與將領緊密相連。

他們會覺得這份關懷值得用最堅定的忠誠去回應,會在集體中找到共同面對困境的信念,相信彼此的聯結能支撐著度過最黑暗的時刻。

這種情感的力量,讓士兵在面對生死考驗時,生出超越個人安危的勇氣,願意為守護這份信任與聯結而堅持到底。

孫武的這一論述,並非主張無原則的溺愛。

真正的 「視卒如愛子」,需要與嚴明的紀律相配合。

如果只知厚愛而缺乏必要的約束,只懂體恤而沒有明確的規範,士兵便容易失去行動的準則,難以形成有效的戰鬥力。

因此,「愛」 是凝聚人心的根基,讓士兵願意聽從號令;「嚴」 是規範行為的邊界,讓軍隊保持有序的戰力。這種愛與嚴的平衡,讓士兵在感受到關懷的同時,也明曉責任與規矩,從而形成既團結又有力的集體。

厚而不能使,愛而不能令,亂而不能治,譬若驕子,不可用也

這句話直指治軍過程中 「愛」 與 「嚴」 失衡的危害:對士兵只知厚待卻不能有效指揮,只懂關愛卻無法下達令行禁止的指令,面對混亂卻不能加以整治,這樣的軍隊就像被寵壞的孩子,驕縱任性,最終無法形成戰鬥力,不堪大用。

這種對 「無原則溺愛」 的批判,凸顯了孫武軍事思想中 「仁嚴相濟」 的核心原則。

「厚而不能使」 點出了 「厚愛失度」 的弊端。「厚」 本是將領對士兵的體恤與優待,如保障糧草、關懷疾苦,這本是凝聚人心的良方。

但 「不能使」 卻揭示了失衡的後果 —— 當厚愛失去節制,士兵便會在安逸中滋生懈怠,不再將將領的指令放在心上,甚至對合理的調度產生抵觸。

此時的 「厚」 不再是激勵,反而成了縱容,讓士兵在物質優待中忘記了軍人的職責,將領也因忌憚士兵不滿而不敢下達任務,最終導致軍隊失去行動力,即便資源充足也難以轉化為戰力。

「愛而不能令」 進一步揭示了 「情感失界」 的危害。

「愛」 是將領與士兵建立情感聯結的紐帶,本應是 「令行禁止」 的基礎;但 「不能令」 卻意味著這份愛淪為無原則的溺愛。

當將領因過度關愛而不敢嚴格要求,對士兵的過失視而不見,對紀律的違背姑息遷就,「令」 便失去了威嚴。

士兵會在縱容中變得驕橫,不再敬畏規則,甚至將將領的關愛視為軟弱,此時的 「愛」 不僅無法凝聚人心,反而會瓦解軍隊的秩序,讓指令如同虛設,軍隊在鬆散中失去戰鬥力。

「亂而不能治」 則是前兩種失衡的必然結果。

當 「厚而不能使」「愛而不能令」 成為常態,軍隊內部必然滋生混亂 —— 訓練鬆懈、軍紀渙散、行動無序。

而 「不能治」 則暴露了將領的失職:他們或因心軟而不願整治,或因權威喪失而無力約束,任由混亂蔓延。

這種 「不能治」 並非缺乏整治的手段,而是失去了整治的底氣與原則,最終讓軍隊在混亂中徹底喪失凝聚力,成為一盤散沙

「譬若驕子,不可用也」 以生動的比喻點明了這種軍隊的本質。

被寵壞的 「驕子」 往往任性妄為、缺乏擔當,既不聽從管教,也無法承受壓力。

同樣,被無原則厚愛與溺愛滋養的軍隊,會變得驕縱懶惰、畏懼艱難,在戰場上既不能衝鋒陷陣,也不能堅守陣地。

孫武的這句話,本質是在強調 「愛」 與 「嚴」 的平衡是治軍的生命線。

真正的仁愛絕非無原則的縱容,而是 「愛之深」 與 「責之切」 的統一:既要以厚待與關愛凝聚人心,讓士兵 「願為之用」。

也要以嚴明的紀律與指令規範行為,讓士兵 「能為之戰」。

缺乏愛的嚴會導致士兵離心離德,缺乏嚴的愛則會讓軍隊驕縱無用。

這句警示超越了軍事領域,在任何組織管理中都同樣深刻。

若對成員只知優待卻缺乏目標引導,只懂包容卻沒有規則約束,組織便會像 「驕子」 般失去進取的動力與行動的秩序,最終在競爭中被淘汰。

真正的管理,從來不是單純的 「寬」 或 「嚴」,而是在關懷與規範之間找到平衡,讓組織在溫暖中凝聚力量,在規則中高效前行。

孫武的這句話,正是在說明:無原則的縱容不是仁慈,而是對集體責任的辜負,唯有 「仁嚴相濟」,才能讓團隊真正具備戰鬥力。

轉自:微信公眾號(Book-Book-精品館)

莊子·說劍

昔趙文王喜劍,劍士夾門而客三千餘人,日夜相擊於前,死傷者歲百餘人,好之不厭。如是三年,國衰,諸侯謀之。

太子悝患之,募左右曰:「孰能說王之意止劍士者,賜之千金。」

左右曰:「莊子當能。」

太子乃使人以千金奉莊子。莊子弗受,與使者俱,往見太子曰:「太子何以教周,賜周千金?」

太子曰:「聞夫子明聖,謹奉千金以幣從者。夫子弗受,悝尚何敢言!」

莊子曰:「聞太子所欲用周者,欲絕王之喜好也。使臣上說大王而逆王意,下不當太子,則身刑而死,周尚安所事金乎?使臣上說大王,下當太子,趙國何求而不得也!」

太子曰:「然。吾王所見,唯劍士也。」

莊子曰:「諾!周善為劍。」

太子曰:「然吾王所見劍士,皆蓬頭突髻垂冠,曼胡之纓,短後之衣,瞋目而語難,王乃說之。今夫子必儒服而見王,事必大逆。」

莊子曰:「請治劍服。」治劍服三日,乃見太子。

太子乃與見王,王脫白刃待之。莊子入殿門不趨,見王不拜。王曰:「子欲何以教寡人,使太子先。」

曰:「臣聞大王喜劍,故以劍見王。」

王曰:「子之劍何能禁制?」

曰:「臣之劍,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

王大悅之,曰:「天下無敵矣!」

莊子曰:「夫為劍者,示之以虛,開之以利,後之以發,先之以至。願得試之。」

王曰:「夫子休就舍待命,令設戲請夫子。」

王乃校劍士七日,死傷者六十餘人,得五六人,使奉劍於殿下,乃召莊子。王曰:「今日試使士敦劍。」

莊子曰:「望之久矣。」

王曰:「夫子所御杖,長短何如?」

曰:「臣之所奉皆可。然臣有三劍,唯王所用,請先言而後試。」

王曰:「願聞三劍。」曰:「有天子劍,有諸侯劍,有庶人劍。」

王曰:「天子之劍何如?」曰:「天子之劍,以燕谿石城為鋒,齊岱為鍔,晉魏為脊,周宋為鐔,韓魏為夾;包以四夷,裹以四時,繞以渤海,帶以常山;制以五行,論以刑德;開以陰陽,持以春秋,行以秋冬。此劍,直之無前,舉之無上,案之無下,運之無旁,上決浮雲,下絕地紀。此劍一用,匡諸侯,天下服矣。此天子之劍也。」

文王芒然自失,曰:「諸侯之劍何如?」曰:「諸侯之劍,以知勇士為鋒,以清廉士為鍔,以賢良士為脊,以忠聖士為鐔,以豪傑士為夾。此劍,直之亦無前,舉之亦無上,案之亦無下,運之亦無旁;上法圓天以順三光,下法方地以順四時,中和民意以安四鄉。此劍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內,無不賓服而聽從君命者矣。此諸侯之劍也。」

王曰:「庶人之劍何如?」曰:「庶人之劍,蓬頭突髻垂冠,曼胡之纓,短後之衣,瞋目而語難。相擊於前,上斬頸領,下決肝肺,此庶人之劍,無異於鬥雞,一旦命已絕矣,無所用於國事。今大王有天子之位而好庶人之劍,臣竊為大王薄之。」

王乃牽而上殿。宰人上食,王三環之。莊子曰:「大王安坐定氣,劍事已畢奏矣。」於是文王不出宮三月,劍士皆服斃自處也。

註解:

從前,趙文王喜好劍術,劍士聚集在他門下為客的有三千多人,日夜在文王面前相互擊劍,一年死傷一百多人,文王依然喜好而不厭惡。這樣過了三年,國勢衰敗。各國諸侯開始圖謀攻取趙國。

太子悝感到很憂慮,便召集他的左右幕僚說:「誰能說服文王讓他停止劍士的活動,就賜他千金。」

左右的人說:「莊子可以。」

於是太子派人以千金奉送莊子。莊子不接受,和使者一起去見太子,說:「太子對我有什麼指教,賜給我千金?」

太子說:「聽說先生聖明,謹奉千金送給先生的隨從。先生不接受,我還怎麼敢說呢?」

莊子說:「聽說太子想讓我做的是要斷絕文王的喜好。如我向上勸說文王而違逆了文王的心意,向下又有負太子的委任,於是身受刑罰而死去,我還怎麼用這千金呢?假使我對上說服了文王,向下符合太子的心意了,我向趙國要求什麼而得不到呢?」

太子說:「好吧。我們文王所見的人,只有劍士。」

莊子說:「行!我善於用劍。」

太子說:「但是我們大王所見的劍士,都是頭髮蓬亂,鬢毛突出,低垂帽子,冠纓粗而亂,衣服後身短,瞪著眼睛而用語言互相責難,這樣,大王就高興。現在先生一定要穿著儒服去拜見文王,事情必然不順當。」

莊子說:「請製作劍士的服裝。」用三天的時間製作了劍士的服裝,就去拜見太子。

太子便和莊子一起去見文王。文王拔出劍來等待他。莊子進殿門不急步走,見文王也不拜。文王說:「你要用什麼指教我,讓太子先向我介紹。」

莊子說:「我聽說大王喜歡劍術,所以以劍來拜見大王。」

文王說:「你的劍術如何制服對手呢?」

答說:「我的劍術,十步殺一人,千里無阻擋。」

文王非常高興地說:「天下無敵了。」

莊子說:「用劍術的方法是,先示人以空虛,給人可乘之機。發動在後,搶先擊倒。希望試一試。」

文王說:「先生休息一下,到館舍等候,讓我安排劍術比賽後請先生。」於是文王讓劍士較量了七天,死傷六十多人,選出五六人,讓他們捧劍在宮殿下,於是去召莊子。

文王說:「今天請與劍士對劍。」

莊子說:「期待很久了。」

文王說:「先生所使用的劍,長短如何?」

莊子說:「我用的這些劍都可以。然而我有三種劍,任大王選用。請先說然後再比劍。」

文王說:「願意聽聽這三種劍。」

莊子說:「有天子的劍,有諸侯的劍,有庶人的劍。」

文王說:「天子之劍是怎麼樣的?」

莊子說:「天子之劍,以燕谿的石城山做劍尖,以齊國的泰山做劍刃,以晉國和衛國做劍脊,以周王畿和宋國做劍環,以韓國和魏國做劍柄;用中原以外的四境來包紮,用四季來圍裹,用渤海來纏繞,用恆山來做系帶;靠五行來統馭,靠刑律和德教來論斷;遵循陰陽的變化而進退,遵循春秋的時令而持延,遵循秋冬的到來而運行。這種劍,向前直刺一無阻擋,高高舉起無物在上,按劍向下所向披靡,揮動起來旁若無物,向上割裂浮雲,向下斬斷地紀。這種劍一旦使用,可以匡正諸侯,使天下人全都歸服。這就是天子之劍。」

趙文王聽了茫然若失,說:「諸侯之劍怎麼樣?」

莊子說:「諸侯之劍,以智勇之士做劍尖,以清廉之士做劍刃,以賢良之士做劍脊,以忠誠聖明之士做劍環,以豪傑之士做劍柄。這種劍,向前直刺也一無阻擋,高高舉起也無物在上,按劍向下也所向披靡,揮動起來也旁若無物;對上效法於天而順應日月星辰,對下取法於地而順應四時序列,居中則順和民意而安定四方。這種劍一旦使用,就好像雷霆震撼四境之內,沒有不歸服而聽從國君號令的。這就是諸侯之劍。」

文王說:「庶人之劍怎麼樣?」

莊子說:「庶人的劍,頭髮蓬亂而鬢毛突出,帽子低垂,冠纓粗而亂,衣服後身短,瞪著眼睛而用言語互相責難,在人面前互相攻擊,上斷人頭,下斷肝肺。這種庶人的劍,和鬥雞沒有不同,性命絕於一旦,對國事無任何用處。現在大王擁有天子的地位而喜好庶人的劍術,我私下為大王鄙薄它。」

於是文王引莊子上殿,負責膳食的人端來飯菜,文王繞了三個圈。莊子說:「大王您安靜坐下定住氣息,關於劍術的事情我已上奏完了!」於是文王三個月沒出宮門,劍士們都在他們的住處自殺了。

子僑包藏禍心

西郭子僑與公孫詭隨、涉虛,俱為微行。昏夜逾其鄰人之垣,鄰人惡之,坎其往來之塗,而置溷焉。一夕又往,子僑先墮於溷,弗言,而招詭隨;詭隨從之墮,欲呼,子僑掩其口曰:「勿言」。俄而,涉虛至,亦墮。子僑乃言曰:「我欲其無相咥也。」君子謂西郭子僑非人也。已則不慎,自取污辱,而包藏禍心,以陷其友,其不仁甚矣!

註解:

西郭子僑和公孫詭隨、涉虛,三人一道暗中出遊,黑夜裡總是從他鄰居的牆上越過,鄰人很厭惡他們,便在他們來往的路上挖下坑穴,並設下了茅坑。一天晚上,他們又從那裡走,子僑先掉到了茅坑裡,他卻故意不吱聲,反而招呼詭隨過來;詭隨跟著他也掉進了茅坑裡,正想喊,子橋急忙掩住他的嘴說:「別吱聲。」一會兒,涉虛趕到,也掉了進去。子僑才開口說:「我想這樣做大家就不會相互取笑了。」君子評論起子僑,都說他不是好人。他自己由於不小心,蒙受了污辱,反而包藏禍心,又去坑害他的朋友,他的行為太不仁義了!

論史

郁離子曰:「嗚呼!吾今而後知以訐為直(用攻擊別人的短處,揭發別人隱私來表達自己的直率)者之為天下後世害不少也!夫天之生人,不恆得堯舜禹湯文王以為之君,然後及其次焉,豈得已哉!如漢之高祖、唐之太宗,所謂間世之英,不易得也,皆傳數百年。天下之生賴之以安,民物蕃昌,蠻夷向風,文物典章可觀,其功不細,乃必搜其失而斥之以自誇大,使後世之人舉以為詞曰:『若是者,亦足以受天命,一九有!』則不師其長而效其短,是豈非以訐為直者之流害哉?」

或曰:「史,直筆也,有其事則直書之,天下之公也,夫奚訐?」

郁離子曰:「是儒生之常言,而非孔子之訓也。孔子作《春秋》,為賢者諱,故齊桓、晉文皆錄其功,非私之也,以其功足以使人慕,錄其功而不揚其罪,慮人之疑之,立教之道也。故《詩》、《書》皆孔子所刪,其於商周之盛王,存其頌美而已矣。」

註解:

郁離子說:「唉,我如今知道以揭人短處為正義的做法給天下後世的危害可不少啊!上天生育人,不能總是得到像堯、舜、禹、湯、文王那樣的人來做君王,而後來的君王比他們差一等了,難道就再得不到了嗎?如漢代的高祖,唐代的太宗,這些所說的百年難遇的英才,不容易得到啊,這些王朝都相傳了數百年。天下的生靈依賴他們而安身立命,社會繁榮昌盛,邊遠的民族聞風仰慕,禮樂、法令制度文物都大有可觀,他們的功績不小。但有人卻一定要找出他們的過失,斥責他們並把他們的過失誇大,使後世列舉出來做證詞說:『像這樣的人也能夠接受天命,統一併掌管整個中國嗎?』於是人們就不學他們的長處,只效法他們的短處,這不正是以揭人短處為正義所造成的危害嗎?」

或許有人要說:「歷史應如實記載,有哪些事就如實地書寫出來,這是出自天下的公心啊,怎麼能說是揭短呢?」

郁離子說:「這是書生常說的話,而不是孔子的訓教。孔子作《春秋》替聖賢諱飾,所以對齊桓公、晉文公全是記錄他們的功德,這並非孔子有私心,而是因為他們的功德足以使人敬慕,只記錄他們的功德而不宣揚他們的罪過,是怕人因他們的過失而懷疑他們的功德,這是立教的宗旨。所以《詩》、《書》都被孔子所刪改,其中對商、周的盛世君王,只不過是保存了頌揚美德的言辭罷了。」

摶沙

郁離子曰:「民猶沙也,有天下者(希望、祈使)(把東西捏聚成團)而聚之耳。堯、舜之民,猶以漆摶沙,無時而解。故堯崩,百姓如喪考妣,三載,四海遏密八音(舊指皇帝死後停樂舉哀),非威驅而令肅之也。三代之民,猶以膠摶沙,雖有時而融,不釋然(消融貌;瓦解貌)離也。故以子孫傳數百年,必有無道之君而後衰,又繼而得賢焉則復興。必有大無道如桀與紂,而又有賢聖諸侯如商湯、周武王者間之而後亡。其無道未如桀、紂者不亡;無道如桀、紂,而無賢聖諸侯適丁(適逢,恰遇)其時而間之者亦不亡。霸世之民,猶以水摶沙,其合也若不可開。猶水之冰然,一旦消釋,則渙然離矣。其下者以力聚之,猶以手摶沙,拳則合,放則散。不求其聚之之道,而以責於民曰:『是頑而好叛。』嗚呼!何其不思之甚也!」

註解:

郁離子說:「百姓就像散沙一樣,佔有天下的人希望能把他們摶弄並聚攏在一起而已。堯舜時的百姓,就像是用漆摶起來的沙子一樣,沒有分開的時候。所以堯死後,百姓如同喪失父母一樣哀痛,三年中,全國停止一切音樂活動,這並不是用權勢強迫他們如此肅穆的啊。夏、商、周三代的老百姓,就像用膠摶起來的沙子一樣,雖然有時會因為膠的融化而散開,但百姓並不會瓦解離散。所以子孫傳了數百年,必定有無道的君王出現而最後衰亡,又接著得到賢明的君王就又復興起來了。必定有十分無道的君王如桀、紂出現,而又有賢聖諸侯如商湯、周武王出現,間隔一段時間又最後衰亡。那些無道的君王像桀、紂那樣沒有不衰亡;無道的君王如同桀、紂,並且沒有賢聖諸侯恰逢其時而間隔出現的,也沒有不衰亡的。武力統治下的百姓,就像用水摶起來的沙子一樣,其合在一起好像不可分開,猶如水凝成冰的樣子,一旦消釋,就渙散分離了。最後一次等的君王用暴力聚攏百姓,就像用手摶沙子一樣,攥緊拳就合在一起,放開手就散了。(君王)不尋求聚攏他們的方法,卻反而指責百姓說:『是百姓性情頑劣容易叛離。』唉,那是多麼不善於動腦思考啊!」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出自於《壇經》,它像是黑暗中的一盞明燈,給無數迷茫的人點亮了一條明路。

出處背景

話說,禪宗第五祖弘忍年紀已大,想傳衣缽給大弟子神秀,便讓他作偈(梵語「頌」,即佛經中的唱詞),以此考查他對教義的禪悟。

神秀想了半天,才結巴地叨叨出這麼一段話:「身似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

弘忍聽了,眉頭緊鎖,總覺得差點意思,沒有滿意。

後來,一個大字不認、只會挑水劈柴的名為慧能(又稱「惠能」)的小僧,脫口而出曰: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顯然,後者這偈要比前者聽起來要順暢許多,且見解也高明許多。

五祖弘忍聽了,高興不已。心想,一個大字不認的人,竟然能夠有如此這番大徹的「頓悟」,實在是難能可貴的人才。於是,便將衣缽傳給了慧能。

【註:最後,慧能繼承了東山法脈並建立了南宗,成了禪宗六祖。】

如今,關於這段故事,鮮有被提及。很多人只記住了此偈:「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如何理解這其中的意思呢?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有人將其理解為:

菩提是個覺悟,哪裡有什麼樹可言,心如明鏡一般,又哪裡來什麼台;本來就是什麼都沒有,又何來惹塵埃一談?還有人將其理解為:

人的身體就猶如菩提樹一樣,有根,心靈就像明鏡台一樣,敞亮。但是明鏡有時候也會變得黯淡無光,所以我們要時常擦拭它,以免它惹上灰塵,障蔽了光明的本性。總言之,有各種各樣不同版本的理解。不過,可以確切的一點是,我們對這的理解,大體是一樣的。

這也由此可見,中國人深受傳統的禪宗、佛道文化影響。

禪宗,「悟」之始終

禪宗,是我國古代的主導宗派,當年,六祖慧能所提出的「頓悟」學說,在很長一段歷史時期內,一直被視為「經典」。即便到了如今,仍然有著廣泛而深遠的影響,且屹然成為了中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禪宗精神,是東方傳統文化的精髓之一,其核心是頓悟。一個「悟」字,包含了許多的內容。「悟禪」、「悟佛」、「悟宗」、「悟道」……皆為悟。

人們通過讀經、打坐、悟道、修行等方式來「悟」之,感悟本源之道。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這裡所說的「菩提樹」,尤為提一下。

據說,佛祖釋迦牟尼就是在菩提樹下修鍊悟道的,六祖惠能也是在菩提樹下削髮受戒的。在《金剛經》里,「菩提」為「覺悟」、「覺解」的意思,為此,菩提樹一度被視為神聖之樹,信仰之樹,寓意有「大徹大悟」的象徵。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所表達的,是一種悟道修行的高境界。這可以理解為人無物,物無人,一種萬事皆空的清凈、「無為」狀態

禪宗和儒道文化有相似之處,也有本質的差別。

禪宗將一切的現象均視為一種「空」。在禪宗看來,一切皆為六根(眼、鼻、耳、舌、身、意)所感知的對象,而這些東西都是無窮盡的,繼而形成了不同的「相」,這些「相」共同構成了這個大千世界,自然萬物。

而世界又是在不停地變化和循環流轉的,有著許多的不確定性,這一切又皆為因緣和合的結果。把這些視覺的表象抽空,使之與具體客觀之物脫離,那麼剩下來的便是一種「純粹」的現象,這種現象在禪宗看來便是「空」

所以,說到這裡,再回頭看看「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這句話,其實非常具有現代教育意義。

啟示

在這個快節奏的,喧囂的時代,人人都在忙著各種各樣的活兒。然而,很多人都是越忙越迷茫,越忙越困頓,越發失去自我。

這時,聽聽六祖慧能的這句禪悟,或許就能「柳暗花明」許多。

都說「世間萬物皆從無中來,到無中去」。我們人生中的許多煩惱,是自找的,學會「悟空」,便能減少許多不必要的煩惱。

禪宗所講的,一旦進入人與物一體,人無物,物無人的狀態,許多事情就可以「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觸而不覺」了。

「清凈」、「慈悲」、「平和」、「無我」……

正所謂,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當一切外部萬物之相都不存在了,就沒有了物相,也就不會再去惹塵埃了。

蘇東坡曾:「一蓑煙雨任平生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陸遊曾說:「看盡人間興廢事,不曾富貴不曾窮」:關漢卿說:「賢的是他,愚的是我,爭什麼?」鳥巢禪師說:「來時無跡又無蹤,去與來時事一同。何須更問浮生事,只此浮生是夢中!」

人生如夢,夢如人生,終歸黃土大地,生與死都是一樣的。

大千世界,一切事物實體,其實不過都是虛空的東西。

洒脫、自然,不爭不鬥,不憂不慮,任隨斗轉星移,世事變幻,人生應皆能應得如雲水……

轉自: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77811924361829456

三千大千世界

三千大千世界,略稱「大千世界」。佛教說一日月照四天下,覆六欲天、初禪天,為一「小世界」;一千個小世界覆一二禪天,為一「小千世界」;一千個小千世界覆一三禪天,為一「中千世界」;一千個中千世界覆一四禪天,為一「大千世界」。一大千世界有小、中、大三種「千世界」,故稱三千大千世界。

一千個小千世界,叫做「中千世界」;一千個中千世界,叫做「大千世界」。一個大千世界,因為它裡面有小千、中千、大千,我們稱作「三千大千世界」,而三千大千世界為一個佛國土的世界。三千大千世界,是一個大千世界。因為它的結構是從小千,一千個小千是中千,一千個中千是大千,這個三千是講它組成的結構,而不是這個大千世界是三千個。

中文名:三千大千世界

略稱:大千世界

類 別:佛學

描述:佛教的宇宙觀

出 處:《大智度論》

釋義:三個千連乘,所以叫三千大千世界。

三千大千世界是佛教的宇宙觀。三千大千世界:即大千世界,因為有三個千世界,所以叫三千大千世界。《大智度論》中說:「百億須彌山,百億日月,名為三千大千世界。如是十方恆河沙三千大千世界,是名為一佛世界,是中更無餘佛,實一釋迦牟尼佛。」

時間的遷流,過去、現在、未來,三世。

空間的劃分,東、西、南、北、上、下,十方。

世界

一個日月圍繞照耀之下的時空。

小千世界

1000個世界。

中千世界

1000個小千世界。

大千世界

1000個中千世界。

三千大千世界:即大千世界,因為三個千連乘,所以叫三千大千世界。

在梵語中,「世界」一詞原來含有時間與空間的雙重意義。《楞嚴經》說:「世為遷流,界為方位。汝今當知:東、西、南、北、東南、西南、東北、西北、上、下為界;過去、未來、現在為世。」《金剛經》中也有「四維上下」的說法。

佛教指出從空間上看,宇宙是沒有邊際的。從時間上看,宇宙是前前無始、後後無終的。宇宙從哪裡來到哪裡去?佛說宇宙「法而如是」,即客觀規律自然生成就是這樣的。對遠古的人類,佛該怎樣說出這些超前深邃的知識體系呢?佛將「一個日月所照」,稱為一個世界。在這裡佛用「一個日月所照」來比喻形象而正確的表達了這概念。

佛指出一千個世界組成一個「小千世界」!(注意,佛經里的數字大多都是比喻,比如這裡的三千,只是比喻為數量級的多,而非指實數)。佛指出所在的此小千世界「猶如周羅」,也即不僅圓,還帶螺旋狀。

再進而一千個小千世界組成一個「中千世界」。

一中千世界(包含1000個小千世界)

一千個中千世界組成一個「大千世界」,人們常將「大千世界」稱作「三千大千世界」。

轉自:https://baike.baidu.com/item/三千大千世界/9857382

八正道的修行方法

八正道,佛教名詞,亦稱八支正道、八支聖道或八聖道。意謂達到佛教最高理想境地(涅槃)的八種方法和途徑。

一、正見。

正見是對事的如實知見,出世間的正見唯有在見道者最為清凈;對宇宙人生生死,智所證知,直窺實相。

二、正思維。

正思維是指在沒有貪、嗔等煩惱情況下,依正見觀察、思維,如理地作出決定,故又稱為正欲或正志。由正思維才能做出正確之身、口、意業的行為。(身業:身不履邪徑,不染惡習,不任傷生,即不殺、不盜、不淫,則身業清靜。口業:口不妄言、綺語、兩舌、惡口,則口業清靜。意業:不貪、不嗔、不痴,則意業清靜。)

三、正語。

正語即戒止口之四惡業:1、 不妄語欺騙;2、不兩舌,搬弄是非或發表引起兩者間之憎恨、敵意及不和之言論;3、不粗惡口罵人或苛刻、酷毒之諷刺等;4、不作無意義及無利益之空談或花言巧語——綺語。不講這四種話語就是正語,我們應該講合理、真誠以及和藹可親的話。

四、正業。

正業不是正當的職業,而是正當的行為,即戒殺生、邪淫、偷盜等,行為善良,不侵害一切眾生就是正業。於修道時,在行、住、坐、卧中正念而住。

五、正命。

正命是指以合法不損害他人的謀生方式來維持生命,乃至不販賣眾生、軍火、殺生器具、醇酒、毒品或嫖賭等。若是出家眾(出家人),則如法求衣服、飲食、坐卧具、病緣醫藥、供身什物。

六、正勤(正精進)。

正精進是指精進努力離惡向善,即精進修道。這裡的正精進專指修禪定而言。正勤有四,所謂四正勤既是:1、未生善令生;2、已生善令住;3、未生惡令不生;4、已生惡令滅。

七、正念。

以世間法來說,不生邪惡之心念,稱為正念,反之則是邪念。以修行來說既是憶念正法,如菩薩道等等修行方法為正念。這個八正道中的正念偏重於定學,既是你所修的法或境,要保持它,稱為正念;如果沒辦法保持它,既是失去正念。

八、正定。

正定指心一境性,不向外馳散。禪定時的用心不外兩種情況:1、止(三摩地)。即入定,心一境性,並非不起念,而是心念保持在單一之定境中;2、觀(毗婆舍那)。於定中起智慧,用佛法觀察實相。修「止」能暫伏煩惱,但不能除去煩惱;修「觀」則能除去所對治的煩惱。

轉自:

https://baike.baidu.com/item/八正道/196662

https://baike.baidu.com/item/三業/2999608

黃石公-下略

夫能扶天下之危者,則(佔有,佔據)天下之安;能除天下之憂者,則享天下之樂;能救天下之禍者,則獲天下之福。故澤及於民,則賢人歸之;澤及昆蟲,則聖人歸之。賢人所歸,則其國強;聖人所歸,則(指上下和東西南北,泛指天下)(和諧、融洽)(統一、齊一)(招來)賢以德,(招引)聖以道。賢去,則國微;聖去,則國(分離)。微者,危之階;乖者,亡之徵。

這能夠匡扶天下危亡的人,則能佔有天下的安定;能夠消除天下憂患的人,則能享有天下的快樂;能拯救天下災禍的人,則能獲得天下的福祉。所以能施恩澤於廣大人民,則賢人就會歸附他;能施恩澤於微小昆蟲,則聖人就會歸附他。賢人一旦歸附,則國家就會強盛;聖人一旦歸附,則天下就會和諧統一。招來賢人依靠施行德政,招引聖人憑藉躬行正道。賢人離去,國家就會衰微;聖人離去,國家就會分離。衰微,是走向危險的階段;分離,是陷於滅亡的徵兆。

賢人之政,(停止對抗,向對方屈服、歸順)人以體;聖人之政,降人以心。體降可以圖始,心降可以保終。降體以禮,降心以樂。所謂樂者,非金石絲竹也;謂人樂其家,謂人樂其族,謂人樂其業,謂人樂其都邑(城市),謂人樂其政令,謂人樂其道德。如此君人者,乃作樂以節之,使不失其和。故有德之君,以樂樂人;無德之君,以樂樂身。樂人者,久而長;樂身者,不久而亡。

賢人的政治,是使人在行動上做到歸順;聖人的政治,是使人從思想處做到歸順。使人在行動上歸順,可以謀劃開創事業;使人從思想處做到歸順,可以確保能夠善終。使人在行動上歸順依靠的是禮,使人從思想處順從依靠的是樂。所謂樂,並非是指金、石、絲、竹這一類樂器,而是指人們喜愛他們的家庭,是指人們喜愛他們的宗族,是指人們喜愛他們的職業,是指人們喜愛他們的城市,是指人們擁護他們的政令,是指人們樂於他們的道德。如此為人君者,能通過創造快樂來節制人,使人們不喪失和諧的關係。所以有道德的君主,總是用樂人的方式來使人們快樂;沒有道德的君主,總是用取樂的方式來使自己快樂。使人們快樂的,國家長治久安;使自己快樂的,國家不久就會滅亡。

釋近謀遠者,勞而無功;釋遠謀近者,佚而有終。(通「逸」,安逸)政多忠臣,勞政多怨民。故曰:務廣地者荒,務廣德者強。能(通「囿」,拘束、局限)其有者安,貪人之有者殘。殘滅之政,累世受患;造作過制,雖成必敗。

舍近圖遠的人,必定勞而無功;舍遠圖近的人,必定安逸而有善終。安逸的政治會生出眾多忠臣,繁苛的政治會生出許多怨民。所以說:追求向外擴張領土的,內政必然荒廢;致力於廣施恩德的,國勢就會強盛。能滿足自己所當擁有的會平安無事,貪圖他人所擁有的會受到殘害。殘害毀滅的政治,世世代代都會遭受禍患。所作所為超過了限制,即便暫時成功,最終必將會失敗。

( 通「赦」,免罪或免罰;釋放)己而教人者逆,正己而化人者順;逆者亂之招,順者治之要。

赦免自己而去教化他人者,他人會逆反;端正自己再去教化他人者,他人會順服。他人逆反是招致禍亂的根源,他人順服是治理國家的關鍵。

道、德、仁、義、禮,五者一體也。道者,人之所蹈;德者,人之所得;仁者,人之所親;義者,人之所宜;禮者,人之所(通「履」,個人的行為操守),不可無一焉。故夙興夜寐,禮之制也;討賊報仇,義之決也;惻隱之心,仁之發也;得己得人,德之路也;使人均平,不失其所,道之化也。

道、德、仁、義、禮,五者是一個整體。道,即人們有所遵循(自然規律);德,即人們有所獲得(有德者得之);仁,即人們有所親密;義,即人們有所合宜;禮,即人們有所踐行,這五者缺一不可。所以人們早起晚睡,這是受禮的約束;討賊報仇,這是出於正義的決斷;同情憐憫之心,是發自於仁的本性;使自己和他人的合理欲求都獲得滿足,這是德政的途徑;使人均齊平等,各得其所,這是大道的教化。

出君下臣名曰命,施之竹帛名曰令,奉而行之名曰政。夫命失,則令不行;令不行,則政不正;政不正,則道不通;道不通,則邪臣勝;邪臣勝,則主威傷。

自君主下達給臣下的指示叫作「命」,把它書寫在竹帛上叫作「令」,遵照命令執行叫作「政」。這「命」如果有失當,則「令」無法推行;「令」不能推行,則「政」不能匡正;「政」不能匡正,則治國之「道」行不通;治國之「道」行不通,則姦邪之臣就會佔據上風;姦邪之臣佔據上風,則君主的威勢必會受到損傷。

千里迎賢,其路遠;致不肖,其路近。是以明王舍近而取遠,故能全功;尚人,(能夠)下儘力。

千里之外去迎聘賢人,路途十分遙遠;招引姦邪之徒,路途卻很近便。所以聰明的君王舍近而取遠,因而能保全功業;尊尚賢人,能夠使屬下儘力。

廢一善,則眾善衰;賞一惡,則眾惡歸。善者得其祐,惡者受其誅,則國安而眾善至。

廢棄一個善人,則眾多善人會悲觀喪氣;獎賞一個惡人,則眾多惡人會紛至沓來。善人善事得到保護,惡人惡事受到懲治,則國家就會安定,且大量的善人善事便會湧現。

眾疑無定國,眾惑無治民。疑定惑還,國乃可安。

眾人心存疑慮就不會有政治安定的國家,眾人感到困惑就不會有奉公守法的人民。疑慮被平定、困惑被澄清,國家才可以安寧。

一令逆,則百令失;一惡施,則百惡結。故善施於順民,惡加於凶民,則令行而無怨。使怨治怨,是謂逆天;使仇治仇,其禍不救。治民使平,致平以清,則民得其所而天下寧。

一項政令違背常理,則其他政令就會難以收效;一樁惡政得到推行,則其他惡事就會隨之聯結。所以善政施加於順服的人民,惡政施加於兇惡的人民,則政令便能順利推行且人民也不會有什麼怨言。用人民怨恨的辦法去治理懷有怨恨的人民,是為悖天逆理;用人民仇恨的辦法去治理懷有仇恨的人民,所招致的災禍將無法挽救。治理人民要使制度公平,實現制度公平要依靠政治清明,則人民就能各得其所從而天下太平安寧。

犯上者尊,貪鄙者富,雖有聖王,不能致其治。犯上者誅,貪鄙者拘,則化行而眾惡消。清白(主要指品行端正無污點及廉潔等)之士,不可以爵祿得;節義之士,不可以威刑脅。故明君求賢,必觀其所以而致焉。致清白之士,修其禮;致節義之士,修其道。而後士可致,而名可保。

犯上作亂的人尊貴,貪婪卑鄙的人富足,即使有聖明的君王,也不能把國家治理好。犯上作亂的人受到誅戮,貪婪卑鄙的人受到拘禁,則教化才可以得到推行且眾多惡人惡事才會消失。廉潔無污的人,不可依靠爵祿加以收買;有節操道義的人,不可依靠威刑加以脅迫。所以聰明的君主徵求賢人,一定要觀察他們的志向旨趣而加以羅致。羅致廉潔無污的人,要修其禮;羅致有節操道義的人,要修其道。然後賢士可以羅致,而且君主的英名可以得到保全。

夫聖人君子,明盛衰之源,通成敗之(頭緒)(知道,知悉,察知)治亂之(先兆,徵兆),知去就之(調節)。雖窮不處亡國之位,雖貧不食亂邦之祿。潛名抱道者,時至而動,則極人臣之位;德合於己,則建殊絕之功,故其道高而名揚於後世。

這聖人和君子,明白朝代興盛和衰敗的根源(如民心向背、君主德行),通曉事業成功和失敗的頭緒(如戰略決策、用人得失),察知天下治理和動亂的徵兆(如政策寬嚴、社會矛盾),知道何時出仕輔佐、何時隱退保全的調節。雖然窮困也不擔任註定滅亡的政權官位,雖然貧寒也不接受混亂之邦的俸祿。隱居堅守正道的人,待時運到來並乘勢而動,則能夠位極人臣;得遇與自己投合的君主,則建立殊絕功勛,所以他們的道行高明而得以名揚後世。

聖王之用兵,非樂之也,將以誅暴討亂也。夫以義誅不義,若決江河而(澆灌)(小火、火把)火,臨不測而擠欲墮,其克必矣。所以優遊(意思是生活得十分閑適)恬淡(指人的性格恬靜;恬靜淡泊)而不進者,(慎重、謹慎)傷人物也。夫兵者,不祥之器,天道惡之;不得已而用之,是天道也。夫人之在道,若魚之在水;得水而生,失水而死,故君子者常畏懼而不敢失道。

聖明的君王興兵打仗,並不是愛好它,而是用它來誅伐殘暴、平息叛亂。這以正義誅討非正義,就好比決江河之水去澆滅微弱的火光,靠近無底深淵去推擠一個搖搖欲墜的人,其贏得勝利乃是必然的。所以清閑安適、恬靜淡泊而不進擊的君王,是慎重以免損傷生命和財物。這用兵打仗,是不吉祥的器能(器量和才能),天道是厭惡的;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才用兵,這是天道。這人處於大道的衍化之中,就如同魚兒生活在水中;遇到水而生,離開水而死,所以君子要時時心存敬畏而不敢失道。

豪傑(倚仗權勢橫行一方的人)秉職,國威乃弱;殺生在豪傑,國勢乃竭;豪傑低首,國乃可久;殺生在君,國乃可安。四民用虛,國乃無儲;四民用足,國乃安樂。

倚仗權勢橫行一方的人掌握職權,國家的威望於是日漸削弱;生殺大權操縱在倚仗權勢橫行一方的人手中,國家的勢力於是日漸衰竭。(這些)倚仗權勢橫行一方的人俯首聽命,國家於是可以長治久安;生殺大權由國君掌握,國家於是可以保持安寧。士農工商日用匱乏,國家於是沒有儲備;士農工商日用富足,國家於是安寧快樂。

賢臣內,則邪臣外;邪臣內,則賢臣斃。內外失宜,禍亂傳世。

賢臣在朝廷內,則邪臣就會被疏遠在外;邪臣在朝廷內,則賢臣就會被置於死地。內外失宜,禍亂就會無止境地蔓延。

大臣(類似;好像)主,眾奸集聚;臣當君尊,上下乃昏;君當臣處,上下失序。

權臣好似人主一般,眾奸就會藉機聚集;臣僚被當成人君那樣受到尊崇,上上下下便會昏昧不明;人君被當成臣僚那樣處置,上上下下就會失去秩序。

傷賢者,殃及三世;蔽賢者,身受其害;嫉賢者,其名不全;進賢者,福流子孫。故君子急於進賢,而美名彰焉。

傷害賢人的,禍殃會延及子孫三代;障蔽賢人的,自身會受到損害;嫉妒賢人的,其名聲便不能保全;舉薦賢人的,福祉流布子孫後代。因此君子都熱心於舉薦賢人,而得以美名顯揚於世。

利一害百,民去城郭;利一害萬,國乃思散。去一利百,人乃慕澤;去一利萬,政乃不亂。

使一人獲利而使百人受害,人民就會離開城郭;使一人得利而使萬人受害,國家就會人心思散。除掉一人而讓百人得利,人們就會思慕他的恩澤;除掉一人而讓萬人得利,政治就不會發生動亂。

黃石公-中略

夫三皇無言而化流四海,故天下無所歸功。帝者,(相承;繼承)(仿效,效法)地,有(學說;主張)(令,發號也),而天下太平;君臣讓功,四海化行,百姓不知其所以然;故使臣不待禮賞,有功(美,甘也)而無害。王者,(限定,約束,管束)人以道,降心服志,設矩備衰,四海會同,王職不廢,雖有甲兵之備,而無斗戰之患;君無疑於臣,臣無疑於主,國定主安,臣(可、能夠)義退,亦能美而無害。霸者,制士以權,結士以信,使士以賞;信衰則士疏,賞虧則士不用命。

這三皇(指天皇、地皇、人皇)默默無言,但其教化卻流佈於四海,所以天下的人不知道應把教化天下的功勞歸屬給何人。為帝者順承天、效法地,有主張有號令,能夠使天下太平;君臣互相推讓功勞,四海之內教化大行,百姓不知其所以這樣的緣由;所以役使臣僚不必依靠禮法和賞賜,有功者美好處世而不為害。為王者,以道德約束人們,降服思想和意志,制定各種法規以防備世道衰敗,天下諸侯定時前來朝覲天子,王廷(朝廷)的職責不虛廢,雖然擁有軍備,卻沒有戰爭的憂患;君主對臣僚沒有疑心,臣僚對君主也沒有疑心;國家穩定,君主安寧,臣僚能夠適時退休頤養天年,也能美好處世而不為害。為霸者,利用權術駕馭士人,以誠信結交士人,靠獎賞驅使士人。誠信降低,士人就會疏遠;獎賞少了,士人就不肯效命。

《軍勢》曰:「出軍行師,將在自專;進退(指國內或朝廷內)御,則功難成。」

《軍勢》說:「出兵打仗,將帥貴在擁有專斷獨行的權力;如果進退都受朝廷內的掣肘牽制,則難以取得成功。」

《軍勢》曰:「使智、使勇、使貪、使愚。智者樂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貪者(希求,謀求)趨其利,愚者不顧其死;因其至情而用之,此軍之微權也。」

《軍勢》說:「使用有智謀的人,使用勇敢的人,使用貪婪的人,使用愚笨的人(其方法各有不同)。有智謀的人樂於建功立業,勇敢的人喜歡推行自己的志向,貪婪的人熱衷於追求利祿,愚笨的人不顧惜自己的性命。根據他們的實際情況而分別加以利用,這是治軍用人方面高深莫測的權術。」

《軍勢》曰:「無使辯士談說敵美,為其惑眾;無使仁者主財,為其多施而附於下。」

《軍勢》說:「不要讓能言善辯的人談論敵人的優勢,因為他會蠱惑眾人;不要讓宅心仁厚的人主管財物,因為他會濫施財物以迎合下屬。」

《軍勢》曰:「禁巫祝(古代稱事鬼神者為巫,祭主讚詞者為祝;後連用以指掌占卜祭祀的人),不得為吏士卜問軍之吉凶。」

《軍勢》說:「軍中要禁絕巫祝,不得為官兵卜問軍隊的吉凶。」

《軍勢》曰:「使義士不以財。」故義者不為不仁者死,智者不為暗主謀。

《軍勢》說:「使用俠義之士不能依靠錢財。」因此俠義之士不會為不仁義的人去效死,智謀之士不會為糊塗的君主出謀劃策。

主不可以無德,無德則臣叛;不可以無威,無威則失權。臣不可以無德,無德則無以事君;不可以無威,無威則國弱,威多則身蹶。

君主不能沒有道德,沒有道德臣屬就會背叛;不可以沒有威勢,沒有威勢就會喪失權力。臣僚不能沒有道德,沒有道德就無法侍奉和輔佐君主;不可以沒有威勢,沒有威勢則國家會遭到削弱,威勢過多則會讓自己栽跟頭。

故聖王御世,觀盛衰,度得失,而為之制;故諸侯二師,方伯(殷周時代一方諸侯之長)三師,天子六師。世亂,則叛逆生;王澤竭,則盟誓相誅伐。德同勢敵,無以相傾,乃攬英雄之心,與眾同好惡,然後(施加;強加)之以權變(靈活應付隨時變化的情況)。故非計策無以決嫌定疑;非譎奇無以破奸息寇;非陰謀(暗中策劃)無以成功。

因此聖王統御天下,觀察世道的盛衰,衡量政治的得失,從而根據實際情況制定相應的措施。所以諸侯擁有二師,方伯擁有三師,天子擁有六師。天下動亂之際,則會產生叛逆;君王的恩澤枯竭,則原本山盟海誓的諸侯會互相攻伐。如果兩個諸侯之間的道德優劣相同、實力勢均力敵,他們就沒有辦法互相傾軋,於是收攬英雄豪傑之心,與眾人同好共惡,然後對他們施加以權變。所以不經過運籌策劃,就沒有辦法裁決疑惑和平定疑難;不採取詭詐奇譎的手段,就沒有辦法打擊奸人消滅敵寇;不暗中策劃,就沒有辦法取得成功。

聖人體天,賢者(仿效;模仿)地,智者師古,是故《三略》為衰世作。《上略》設禮賞,別奸雄,(標舉、標示)成敗;《中略》(分別、區分)德行,(詳究,考察)權變;《下略》陳道德,察安危,明賊賢之咎。故人主深曉《上略》,則能任賢擒敵;深曉《中略》,則能御將統眾;深曉《下略》,則能明盛衰之源,(知道,知悉)治國之(事物的頭緒、開端)。人臣深曉《中略》,則能全功保身。

聖人體察天之道,賢人效法地之理,智者以古人為師,因此《三略》一書是專門為衰亂的時代而作的。《上略》設置禮法和賞賜、辨識奸雄、標舉成敗的道理。《中略》區分德行,詳究權變。《下略》述說道德,體察安危,揭示迫害賢德的災禍。因此做人主的深曉《上略》,則能夠任用賢人,擒獲敵人;深曉《中略》,則能夠駕馭將帥,統轄士眾;深曉《下略》,則能夠明察盛衰興亡的根源,知悉治理國家的頭緒。做臣子的深曉《中略》,則能夠成就功業、保護自身。

夫高鳥死,良弓藏;敵國滅,謀臣亡。亡者,非喪其身也,謂奪其威,廢其權也。封之於朝,極人臣之位,以顯其功;中州善國,以富其家;美色珍玩,以(古同「悅」)其心。

這高飛的鳥兒死光了之後,好的弓箭就會被收藏起來;敵對的國家滅亡了之後,謀臣就會消亡。所謂消亡,並不是指消滅他的肉體,而是指剝奪其威勢,廢止其權力。在朝廷上對他進行封賞,讓他享受極尊貴的爵位,以此來彰顯他的功勞;賜予中原地區好的封國,以使他家業殷富;賞賜珍玩和美女,以使他心情快樂。

夫人眾一合而不可卒離,威權一與而不可卒移。還師罷軍,存亡之階。故弱之以位,奪之以國,是謂霸者之略。故霸者之作,其(通「倫」,道理)駁也。存社稷,羅英雄者,《中略》之勢也!故世主秘焉。

這眾人一經組合,便不可倉促解散;威權一經授予,便不可倉促變動。戰事結束將帥班師回朝,這是君主面臨生死存亡的階段。所以要通過賜封爵位的辦法來削弱將帥的實權,通過賜予封國的辦法來剝奪將帥的權柄,這就是稱霸者駕馭將帥的方略。因此為霸者的所作所為,其中的道理是駁雜難懂的。保全社稷,網羅天下英雄,就是《中略》中所闡述的對權勢的應用!因此世代君主都秘而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