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公-上略

夫主将之法,务揽英雄之心,赏禄有功,通志于众。故与众同好,(靡,无也)不成;与众同恶,靡不倾。治国安家,得人(用人得当)也;亡国破家,失人(意思是谓错过人才;错用人才)也。含气之类,(全,都)愿得其志。

这统率将领的方法,务必要收揽那些英雄豪杰的心,将禄位赏赐给有功之人,将自己的志向与众人贯通。所以,与众人有共同的意愿,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与众人有共同的仇恨,就没有打不垮的敌人。国家大治,朝廷安定,是由于用人得当;国家覆灭,朝廷破散,是由于错过人才。含有气息的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志向能得到实现。

《军谶》曰:“柔能制刚,弱能制强。”柔者,德也;刚者,(祸害)也。弱者人之所助,强者怨之所攻。柔有所(布置,部署,安排),刚有所(施行;实行;推行),弱有所用,强有所(益处;好处),兼此四者而制其宜。

《军谶》说:“柔的能制服刚的,弱的能制服强的。”柔,是品德;刚,是祸害。弱小的一方,往往是人们的帮助对象;强大的一方,往往是招致怨恨的攻击对象。柔有柔的部署方式,刚有刚的施行方法;弱有弱的妙用,强有强的好处,把这四者结合起来根据不同的情况进行恰当地运用。

端末未见,人(没有谁;没有什么)能知。天地神明,与(事;事情)推移(变化、移动或发展),变动无(规则,规律)。因敌转化,不为事先,动而辄随。故能图制无(极限、止境),扶成天威,匡正八极,(通“谧”,安宁;安定;安静)定九夷。如此谋者,为帝王师。

事物的始末没有显现,人们没有谁能认知。天地神而明之(玄妙),随着事情的变化而发展,其变化运动没有规律。要根据敌情的变化而变化,不要在事情发生之前跃跃欲试,而要看清楚敌人的行动之后随即采取适宜的对策。这样就能够图谋制胜且无往而不利,辅佐君王成事并树立天威,匡正八方,安定边远地区。这样运筹谋划的人,是为帝王之师。

故曰:莫不贪强,鲜能守微,若能守微,乃保其生。圣人存之,动应事机,舒之(mǐ,同“弭”,平息,消灭)四海,卷之不盈怀。居之不以室宅,守之不以城郭;藏之胸臆,而敌国服。

所以说:没有谁不贪图强大的,很少有人能安守卑微。如果能安守卑微,便可以保全生命。圣人掌握了这一道理,行动起来就能顺应时机,推行开来可以平息四海,收拢起来不满胸怀。安放它不必使用房屋,守护它不必依靠城郭;只要收藏胸中加以巧妙运用,而敌国便会屈服。

《军谶》曰:能柔能刚,其国弥光;能弱能强,其国弥彰。纯柔纯弱,其国必削;纯刚纯强,其国必亡。

《军谶》上说:“能用柔又能用刚,国家就会充满光明;能用弱又能用强,国家就会愈加显扬。单纯用柔或单纯用弱,国家就必然受到削弱;单纯用刚或单纯用强,国家就必定走向灭亡。”

为国(治国)之道,恃贤与民。信贤如腹心,使民如四肢,则策无遗。所适如肢体相随,骨节相救,天道自然,其巧无间。

这治国之道,要依赖贤士和人民。信任贤士如同自己的心腹,使用人民如同自己的四肢,则政策就不会有遗漏。行动起来就会如同四肢与躯干一样协调,如同骨头与关节之间互相救应,天道自然而然,其巧妙且无间。

军国之要,察众心,施百务。

统军治国的要旨,在于体察众人的思想,并施行各种政务。

危者安之,惧者欢之,叛者还之,冤者原之,诉者察之,卑者贵之,强者抑之,敌者残之,贪者丰之,欲者使之,畏者隐之,谋者近之,谗者(审察;查核)之,毁者(还原,使如前)之,反者废之,横者挫之,满者损之,归者招之,服者居之,降者脱之。

处于危难的要使他得到安抚,心怀忧惧的要使他欢愉高兴,背叛逃亡的要使他重新归来,含冤受屈的要加以昭雪平反,上告申诉的要为他调查清楚,地位卑贱的要加重视,强横不法的要加以抑制,与我为敌的要使他遭到毁灭和伤害,贪婪爱财的就多给财物,想要效力的就加以使用,怕人揭短的就予以隐讳,对有智谋的人要多多亲近,对进谗言的人要予以审察,被诋毁的人要为其恢复名誉,凡是谋反的要予以铲除,凡是横暴的要让他受挫,骄傲自满的要予以减损,倾心归顺的要给予招抚,已被征服的要给予妥善安置,已经投降的要加以豁免。

获固守之,获阨塞之,获难屯之,获城割之,获地裂之,获财散之。

获得坚固的城池要加以守备,获得险隘的要塞要加以阻塞,获得难以得到的地方要驻兵屯守,获得城邑要分赏给有功之臣,获得土地就要分封给出力之士,获得财物要散发给手下众人。

敌动伺之,敌近备之,敌强下之,敌佚去之,敌(古同“凌”,侵犯,欺侮)待之,敌暴(suí,安抚)之,敌悖义之,敌睦(通“愶”,离,背离,离散)之。顺举挫之,因势破之,放言过之,四网罗之。

敌人行动就要密切加以监视,敌人逼近就要严密加以防备,敌人强大就要故意向它示弱,敌人以逸待劳就要避免交战,敌人来侵犯就要严阵以待,敌人暴虐就要安抚人民,敌人悖逆就要伸张正义,敌人和睦团结就要设法进行分化离间。要顺应敌人的行动去挫败它,要趁着有利的形势去击破它,散布假情报致使敌人犯错误,四面包围将敌人一举歼灭。

得而勿有,(停止;休息;止息)而勿守,拔而勿久,立而勿取。为者则己,有者则士,焉知利之所在!彼为诸侯,己为天子,使城自保,令士自(选择;选定)

取得胜利时不要将胜利果实占为己有,停留驻扎时不要固守僵化(被动防御),攻取城池时不要旷日持久,扶立新的势力(如傀儡政权)而不取而代之。做决策则出于自己,有功劳则归于将士,须知这才是真正的利益之所在啊!他们是诸侯,自己是天子,让他们各自保卫所辖城邑,命令将士各自选择攻取。

(天下;世间)(崇尚,效法)(祖宗;祖先;自祖父以上各辈尊长),鲜能下下。祖祖为亲,下下为君。下下者,务耕桑,不夺其时;薄赋敛,不匮其财;罕徭役,不使其劳;则国富而家(嬉戏,玩乐),然后选士以司牧之。夫所谓士者,英雄也。故曰:罗其英雄,则敌国穷。英雄者,国之干;庶民者,国之本。得其干,收其本,则政行而无怨。

世间的君主都能尊崇效法自己的祖先,但却很少能以谦下的态度对待下面的人民。崇尚和效法祖先是亲亲之道,以谦下的态度对待下面的人民是为君之道。以谦下的态度对待下面的人民,就是要重视耕作蚕织,不侵占农时;减轻赋税,不使人民贫困匮乏;减少徭役,不使人民劳困疲惫。这样,便可以做到国家富足,家庭安乐,然后再选择贤士去管理他们。所谓贤士,就是那些英雄。所以说,能够收罗敌国的英雄,就能使敌国陷于困窘的境地。英雄,是国家的骨干;普通人民,是国家的根本。得到了骨干,收获了根本,就可以做到政令畅通而人民毫无埋怨。

夫用兵之要,在崇礼而重禄。礼崇则智士至,禄重则义士轻死。故(给予俸禄)贤不爱财,赏功不逾时,则下力并而敌国削。夫用人之道,尊以爵,赡以财,则士自来;接以礼,励以义,则士死之。

这用兵的要旨,在于崇尚礼节和厚施俸禄。崇尚礼节,则智谋之士就会归附;厚施俸禄,则侠义之士就会乐于效死。因此优待贤士不要吝惜财物,奖赏功臣不要拖延时日,这样就能使部下齐心协力而削弱敌国。这用人的方法,尊崇以爵位,赡养以财物,则贤士就会自动来归;接待以礼仪,激励以道义,则贤士就会以死相报。

夫将帅者,必与士卒同滋味而共安危,敌乃可加,故兵有全胜,敌有全囚。昔者良将之用兵,有馈箪醪者,使投诸河,与士卒同流而饮。夫一箪之醪不能味一河之水,而三军之士思为致死者,以滋味之及己也。

这身为将帅者,必须和士卒同甘苦而共安危,才可以与敌人进行交锋,所以用兵可以取得全胜,敌人可以完全覆灭。昔日有优秀的将帅在用兵打仗时,有人送给他一坛美酒,他让人把酒倾倒在河中,与士兵们同饮河水。这一坛酒并不能使一河之水都有酒味,而三军将士却都愿意为其拼死效力,是因为其体验到同甘共苦的滋味。

《军谶》曰:军井未达,将不言渴;军幕未办,将不言倦;军灶未炊,将不言饥。冬不服裘,夏不操扇,雨不张盖,是谓将礼。与之安,与之危,故其众可合而不可离,可用而不可疲,以其恩(向来;从来就)蓄,谋素(和,相应也)也。故曰:蓄恩不倦,以一取万。

《军谶》说:“军井还没有凿成,将帅不说口渴;军帐还没有搭好,将帅不说疲乏;军灶还没有做饭,将帅不说饥饿。冬天不穿皮衣,夏天不用扇子,雨天不独自打伞,是为将帅的基本礼节。与士卒同安乐,与士卒共危难,所以全军上下能齐心协力而不可分离,能够任意使用而不知疲倦,这正是因为其素来对士卒积累恩德,将帅与士卒的图谋素来能上下相应的缘故。”所以说,将帅不断地对士卒积累恩德,就能够以一人赢得千万人的拥戴。

《军谶》曰:将之所以为威者,号令也;战之所以全胜者,军政也;士之所以轻战者,用命也。故将无还令,赏罚必信,如天如地,乃可御人。士卒用命,乃可越境。

《军谶》上说:“将帅之所以有威严,是由于号令严明;作战之所以取得全胜,是因为军政整饬;士卒之所以不惧怕打仗,是因为愿意效命。”所以将帅一旦发布命令,就不能再收回,赏罚必须要严守信用,像天地一样不可移易,这才可以统御众人;士卒愿意效命,才可以出境作战。

夫统军持势者,将也;制胜破敌者,众也。故乱将不可使保军,乖众不可使伐人。攻城则不拔,图(封地,君主分封给诸侯,或诸侯分封给大臣的土地)则不(废黜;废除),二者无功,则士力疲弊。士力疲弊,则将孤众悖,以守则不固,以战则奔北,是谓老兵。兵老则将威不行,将无威则士卒轻刑,士卒轻刑则军失伍,军失伍则士卒逃亡,士卒逃亡则敌乘利,敌乘利则军必丧。

统领军队控制局势的,是将帅;战胜敌人夺取胜利的,是士众。所以治军无方的将领不能让他统率军队,离心离德的军队不能用来攻伐敌人。这样的军队若是去攻打城池则不能拔取,图谋诸侯封地则不能废除,攻城和图邑这两者都劳而无功,则士众的力量就会疲惫不堪。士众的力量疲惫不堪,则将领会陷于孤立,且士众会悖逆抗命,用来守御则不稳固,用来作战则士众败逃溃散,这叫作帅老兵疲。帅老兵疲,则将领的威严就会丧失;将领没有威严,则士卒就会轻视刑罚;士卒轻视刑罚,则军队就会失去秩序;军队失去秩序,则士卒就会逃亡;士卒逃亡,则敌人就会乘机取利;敌人乘机取利,则军队就必定走向败亡。

《军谶》曰:良将之统军也,恕己而治人。推惠施恩,士力日新,战如风发,攻如河决。故其众可望而不可当,可下而不可胜。以身先人,故其兵为天下雄。

《军谶》说:“优秀的将领统率军队,是以恕己之道体贴、关怀部属。推施恩惠,将士的战斗力会日益增强,从事作战如同暴风一样迅速猛烈,投入进攻如同河水溃决一样锐不可当。”所以,这样的军队,能让敌人望风披靡而不敢阻挡,只能束手投降而不敢存有取胜的奢望。将领能身先士卒,因此他指挥的军队就能称雄于天下。

《军谶》曰:军以赏为表,以罚为里。赏罚明,则将威行;官人得,则士卒服;所任贤,则敌国震。

《军谶》说:“军队以奖赏为表,以惩罚为里。”赏罚严明,则将帅的威信才能树立;选拔官佐得当,则士卒会心悦诚服;所委任的人贤明通达,敌国就会惊恐不安。

《军谶》曰:贤者所(归向),其前无敌。故士可下而不可骄,将可乐而不可忧,谋可深而不可疑。士骄,则下不顺;将忧,则内外不相信;谋疑,则敌国奋。以此攻伐,则致乱。夫将者,国之命也;将能制胜,则国家安定。

《军谶》说:“贤者所归向的国家,一定所向无敌。”所以对将士要谦下而不可骄横,对将帅应令其愉快而不使他陷于忧虑,对于谋略要深思熟虑但不可迟疑不决。对将士骄横,则下属就不会顺服;将帅内心有隐忧,则君王与将帅之间就会互不信任;谋略迟疑不决,则敌国会振奋。在这种状态下进行攻伐,则会招致祸乱。这将帅,是国家命脉;将帅能克敌制胜,则国家得到安定。

《军谶》曰:将能清,能静,能平,能整,能受谏,能听讼,能纳人,能采言,能知国俗,能图山川,能(标明;标出)险难,能制军权。故曰:仁贤之智,圣明之虑,负薪(指地位低微的人)之言,廊庙之语,兴衰之事,将所宜闻。

《军谶》说:“将领应该能清廉,能沉静,能公平,能整肃,能接受规谏,能听清是非,能招纳人才,能博采众议,能了解各国风俗,能通晓山川地势,能标出险要关隘,能控制军队权柄。”因此,举凡仁人贤士的智慧,圣哲英明的谋虑,黎民百姓的议论,朝堂之上的言语,兴衰成败的史迹,身为将领都应该有所了解。

将者能思士如渴,则策从焉。夫将拒谏,则英雄散;策不从,则谋士叛;善恶同,则功臣(懈怠,厌烦,厌倦);专己,则下归咎;自伐,则下少功;信谗,则众离心;贪财,则奸不禁;内顾,则士卒淫。将有一,则众不服;有二,则军无(式,法也);有三,则下奔北;有四,则祸及国。

将领能够思求贤士如饥似渴,则会对贤士的策略从善如流。这将领如果拒绝纳谏,则身边的英雄就会离散;身边谋士的策略不被听从,则谋士就会叛离;善恶混同不分,则功臣就会厌倦;个人专断,则下级就会归罪于上司;自矜功伐,则部下就会较少建功;听信谗佞,则部众就会离心离德;贪图钱财,则奸邪就无法得到禁绝;迷恋女色,则士卒就会纵欲淫乱。将领如有上面行为中的一条,则众人就不会服从;有上面行为中的两条,则军队就会丧失法纪;有上面行为中的三条,则部众就会败逃;有上面行为中的四条,则会大祸临头,殃及国家生存。

《军谶》曰:将谋欲密,士众欲一,攻敌欲疾。将谋密,则奸心闭;士众一,则军心结;攻敌疾,则备不及设。军有此三者,则计不夺。将谋泄,则军无势;外窥内,则祸不制;财入营,则众奸(会各;聚会)。将有此三者,军必败。

《军谶》说:“将领的谋划期望保密,士众期望上下一心,攻击敌人期望迅疾。”将领的谋划保密,则奸细就无隙可乘;士众上下一心,则军队上下就会戮力同心;攻击敌人迅疾,则敌人就猝不及防。军队拥有这三项条件,则作战计划就不会遭到挫折。将领的谋略被泄露,则军队就没有了威势;敌人窥探到我方的内情,则祸患就会无法制止;不义之财进入军营,则一众奸细就会会合在一起。将领有这三条,军队就会必定失败。

将无虑,则谋士去;将无勇,则吏士恐;将妄动,则军不重;将迁怒,则一军惧。《军谶》曰:虑也,勇也,将之所重;动也,怒也,将之所用。此四者,将之明诫也。

将领没有深谋远虑,则智谋之士就会失望离去;将领没有英勇无畏,则官兵就会恐惧不安;将领轻举妄动,则军队就不会稳重;将领迁怒于人,则全军上下就会心怀畏惧。《军谶》说:“深谋远虑,英勇无畏,是将领应具备的重要品质;该动则动,该怒则怒,是将领应掌握的用兵之道。”这四条,是将领要时常牢记的明诫。

《军谶》曰:军无财,士不来;军无赏,士不往。《军谶》曰:香饵之下,必有悬鱼;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故礼者,士之所归;赏者,士之所死。招其所归,(教导)其所死,则所求者(到达、来到)。故礼而后悔者,士不止;赏而后悔者,士不使。礼赏不(衰减),则士争死。

《军谶》说:“军队没有资财,将士就不会前来;军队没有奖赏,将士就不勇往直前。”《军谶》说:“在香饵引诱之下,必定有吞钩的鱼儿;在优厚的赏赐面前,必定有勇敢的丈夫。”所以礼遇,是将士之所以归附的原因;奖赏,是将士之所以拼死效命的原因。用礼遇招徕归附,用奖赏引导其拼死效命,则所追求的结果就会达到。因此起初礼遇优渥而后又反悔的,将士就不会留下来;起初答应奖赏而后又反悔的,将士就不会听从使唤。礼遇奖赏不衰减,则将士就会争相效命,慷慨赴死。

《军谶》曰:兴师之国,务先隆恩;攻取之国,务先养民。以寡胜众者,恩也;以弱胜强者,民也。故良将之养士,不(轻视。含有“不以为意”的意思)(亲身,亲自),故能使三军如一心,则其胜可全。

《军谶》说:“要兴兵打仗的国家,务必事先厚施恩德;要攻城掠地的国家,务必先让人民休养生息。要做到以少胜多,在于施加恩德;要做到以弱胜强,在于人民的支持。”所以优秀的将领培养士卒,不轻视亲身示范的作用,因此能使全军上下团结一心,则夺取胜利就可以有完全的保障。

《军谶》曰:用兵之要,必先察敌情。视其仓库,度其粮食,(预料,事先推断)其强弱,察其天地,伺其空隙。故国无军旅之难而运粮者,虚也;民菜色者,穷也。千里馈粮,民有饥色;(打柴,砍柴)(割草;取草)(cuàn,烧火做饭),师不宿饱。夫运粮千里,无一年之食;二千里,无二年之食;三千里,无三年之食,是谓国虚。国虚则民贫,民贫则上下不亲。敌攻其外,民盗其内,是谓必溃。

《军谶》说:“用兵的要旨,是必须首先察明敌情。弄清楚其仓库的物资储备,估算一下其粮食的多少,预料其力量的强弱,观察其面临的天候和地形状况,等待其暴露出可乘之机。”所以国家没有遭受战争的苦难而运送粮食的,表明国库空虚;老百姓面黄肌瘦的,表明人民贫困。缺粮时从千里之外运来,人民就会面有饥色;临时砍伐柴草做饭,军队就会经常吃不饱。这千里之外运粮,说明国家缺一年的粮食;两千里外运粮,说明国家缺两年的粮食;三千里外运粮,说明国家缺三年的粮食。这正是国库空虚的表现。国库空虚,则人民就不免贫困;民众贫困,上下之间就不会亲近和睦。敌人从外面进攻,民众在内部作乱,国家就必定崩溃。

《军谶》曰:上行虐,则下急刻。赋敛重数,刑罚无极,民相残(害,伤害),是谓亡国。

《军谶》说:“君主肆行暴虐,则下面的官吏则会急苛刻薄。征敛赋税又多又重,滥施刑罚漫无止境,人民互相残害,是为行将灭亡的国家。

《军谶》曰:内贪外廉,诈誉取名,窃公为恩,(令色,和悦的面容;善于用谄媚和悦的颜色取悦人)上下昏,饰躬正颜,以获高官,是谓盗端。

《军谶》说:“内心贪婪而表面装作廉洁,骗取声誉盗取功名,窃用公家来私树恩德,对上令色对下昏庸,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以此获取高官,是为窃国的开端。”

《军谶》曰:群吏朋党,各进所亲,招举奸枉,抑挫仁贤,背公立私,同位相(讪,诽毁也。诽谤,诋毁),是谓乱源。

《军谶》说:“大小官吏拉帮结伙,各自引进自己的亲信,招纳网罗奸邪之徒,压制贬抑仁人贤士,背弃公家牟取私利,同僚之间互相诽谤,是为祸乱的源头。”

《军谶》曰:强宗聚奸,无位而尊,威无不震,葛藟相连,种德(犹布德。施恩德于人)立恩,夺在位权,侵侮下民,国内哗喧,臣蔽不言,是谓乱根。

《军谶》说:“望族豪门相聚为奸,虽无爵位却尊荣显贵,威风凛凛无所畏惧,势力如同葛藤一般盘错相连,以小恩小惠来树立自己的恩德,窃夺执政者的权力,侵害和欺侮下面的民众。国内舆论大哗,大臣却隐瞒实情不敢如实直言,是为祸乱的根本。”

《军谶》曰:世世作奸,侵盗县官,进退求便,委曲弄文,(以,用也)危其君,是谓国奸。

《军谶》说:“世世代代为非作歹,侵犯官府、盗窃国库,出仕退隐只求自己的方便,屈身折节般舞文弄墨,用以危害其国君,是为国家的奸贼。”

《军谶》曰:吏多民寡,尊卑相(同,相当),强弱相虏,莫(guā,适,疾也。迅速)禁御(禁止;制止),延及君子,国受其咎。

《军谶》说:“官多民少,尊卑没有区别,强大的掠夺弱小的,没有谁能快速加以制止,等到波及君子,国家就会蒙受灾祸。”

《军谶》曰:(喜好、喜爱)善不进,恶恶不退,贤者隐蔽,不肖在位(原指居于君主的地位或官吏任职做官,现也指当政),国受其害。

《军谶》说:“喜欢善人却不加以进用,厌恶恶人却不加以黜退,贤者归隐山林,品行不端之徒当政,国家就会受到危害。”

《军谶》曰:“枝叶强大,比周居势,(轻视,小看)(古同“凌”,侵犯,欺侮)贵,久而益大,上不忍废,国受其败。

《军谶》说:“宗室势力强大显赫,结党营私窃据高位,轻视卑贱且欺侮显贵,时间越久而权势越大,君主不忍心废黜,国家将遭受失败。”

《军谶》曰:佞臣在上,一军皆(谴责)。引威自与,动违于众。无进无退,苟然取容。专任自己,举措(自夸;自吹自擂,夸耀自己)功。诽谤盛德,诬述庸庸。无善无恶,皆与己同。(jī,稽,留止也)留行事,命令不通。造作(伪造)其政,变古易常。君用佞人,必受祸殃。

《军谶》说:“谗佞之臣在上当权,全军上下都进行谴责。他们倚仗权威进行自我吹嘘,动辄违忤大家的意愿。他们进退毫无原则,只知道无原则地附和上司的脸色行事。他们刚愎自用,一举一动都在夸耀自己的功劳。他们诽谤品德高尚的人,诬蔑其为庸庸碌碌之辈。他们不分善恶是非,一切只看是否都与自己的意愿相同。他们延后耽搁政事,使得上令不能下通。他们伪造其政绩,变更古制、改易常法。君主若是重用这种奸佞之徒,必定会遭受祸殃。”

《军谶》曰:奸雄相称,障蔽主(视觉、目力);毁誉并兴,壅塞主聪。各阿所私,令主失忠。

《军谶》说:“奸雄相互称许,以障蔽君主的视线;毁谤和赞美混合在一起,以堵塞君主的听聪。他们各自偏袒自己的私党,使君主失去忠义之臣。”

故主察异言,乃睹其萌。主聘儒贤,奸雄乃遁;主任旧齿,万事乃理;主聘岩穴,士乃得实。谋及负薪,功乃可述;不失人心,德乃洋溢。

因此君主洞察诡异之言,才能看出其祸乱的萌芽。君主礼聘儒士贤才,奸雄就会逃遁;君主任用年高德劭的老臣,所有事情就会治理得井井有条;君主征聘山林隐士,才能得到有真才实学的贤士。君主运筹谋划时能倾听黎民百姓的意见,他的功业就可以名垂青史;君主能够做到不失人心,他的盛德就可以远播四方。

《经法》篇-君正

一年从其俗,二年用其德,三年而民有得,四年而发号令,五年而以刑(1、整治。2、匡正),六年而民畏敬,七年而可以正。一年从其俗,则知民则(人们行为的准则,指当地人民的是非善恶、好恶取舍的标准、准则);二年用其德,民则(勤;致力,努力);三年无赋敛,则民有得;四年发号令,则民畏敬;五年以刑正,则民不幸;六年民畏敬,则知刑罚;七年而可以正,则朕强(dí,專主,作主)

君主为政治国的方针应是,第一年遵从百姓的风俗,第二年选拔有德能的人授与官职,第三年要使民富足,第四年的便可以发号施令了,第五年可以用法律来治理百姓,第六年百姓就会有了敬畏心理,第七年便可以指挥百姓从戎出征了。第一年遵从百姓的风俗习惯,可以掌握他们是非善恶、好恶取舍的标准是什么。第二年擢用其中的贤德之人,百姓就都会努力争取向上。第三年免去赋税征敛,百姓就会生活富足。第四年君主发号施令,百姓都会敬畏服从。第五年用法律来治理,百姓就不敢有侥幸心理。第六年百姓有了敬畏心理,便会懂得刑罚律令而不敢触犯。第七年率民出征,便能镇压强大的对手。

俗者,顺民心殹。德者,爱勉之殹。有得者,(fèi,通“废”,崩坏;停止)(《説文》:拕,曳也。从手,它聲)关市之(征)殹。号令者,连为什伍,(選)(通“拣”,选择)贤不宵有别殹。以刑正者,罪杀不赦殹。畏敬者,民不犯刑罚殹。可以正者,民死节殹。

第一年遵从百姓的风俗是为了是顺应民心。第二年选拔贤德之人为官吏,是通过施爱于民以激励其奋勉。第三年要使民富足是要废除排它之禁及关口市场的征税。第四年要想有效地发号令,就要以严密的单位形式将人们组织起来,并挑选人才去管理他们,使贤与不贤的人各有等差。第五年以法律治理百姓,有罪必罚,不可姑息。第六年百姓有了敬畏心理便不敢再去触犯刑罚。到了第七年便可以率民出征并战胜强敌,这是因为百姓会出死效力。

若号令发,必(jiù,聚合;聚集)而上(通“仇”,合,犹应也),壹道同心,上下不(chè,乖離,分裂),民无它志,然后可以守(戰)矣。号令发必行,俗也。男女劝勉,爱也。动之静之,民无不听,时也。受赏无德,受罪无怨,当也。贵贱有别,贤不宵(cuī,等次,等级,等差)也。衣备不相(緰貲、逗。布也。謂布名。急就篇。服瑣緰㠿與繒連。師古曰。緰㠿、緆布之尤精者也。㠿貲同。从糸。俞聲。),贵贱等也。国无盗贼,诈伪不生。民无邪心,衣食足而刑(1、伐,杀也。——《广雅》。2、伐,击也。——《说文》)必也。以有余守,不可拔也。以不足攻,反自(败坏,损伤)也。

若号令传下,百姓必应声集结而上合君意,齐心一致,上下同心同德,民无异心,这样就可以据国防守或出兵征战了。号令发出,百姓必定执行,这是因为服从命令已经养成习惯。百姓争相勉力,这是因为君上施爱的缘故。召之应战,或令之务农,民皆听命,这是君主遵循天时的缘故。百姓受赏不戴德,受罚不含怨,这是因为赏罚得当的缘故。贵贱有区别,贤与不贤人就会分出等级来。衣服制度都有一定的规格不能僭越,这是因为它标志着人们的身份等级。国家没有了盗贼,奸诈虚伪之心不生,民无邪念,这是由于百姓富足且刑杀律令得到了坚决的执行。以充足的国力据国防守,国家就不会被攻取。而国力不足却要先进攻他国,结果反而是自取灭亡。

天有生死之时,国有生死之(通“政”,政治,政事)。因天之生也以养生,胃之文。因天之杀也以伐死,胃之武。文武并行,则天下从矣。

天道有生杀之时,国家有生杀之政。顺天道而生是文,顺天道杀伐是武,文武生杀皆不可偏废,如此天下就会顺从。

人之本在地,地之本在宜,宜之生在时,时之用在民,民之用在力,力之用在节。知地宜,须时而树。节民力以使,则财生。赋敛有度则民富,民富则有(èr,相次,随后),有佴则号令成俗,而刑伐不犯,号令成俗而刑伐不犯则守固單胜之道也。

使用土地的根本在于因地制宜,恰当地种植适于该地生长的农作物。适宜农作物生长的关键还在于准确地掌握耕种的时间和季节,准确地掌握农时,还在于如何使用百姓。使用百姓的关键在于使其各自尽力其事。使用民力的关键,在于适度。要了解土地适宜于种植什么,并且根据时令来种植五谷。适度地使用民力,就能有效地创造财富。赋敛适度,则百姓富足。百姓富足,则会选择跟随。百姓选择跟随则习惯于服从命令并且不敢触犯刑罚。百姓习惯于听令,又不敢触犯刑罚,这便是守国则牢,伐国则胜的原理所在。

法度者,正之至也。而以法度治者,不可乱也。而生法度者,不可乱也,精公无私而赏罚信,所以治也。

法度,是至为公正的。以法度来治理国家,而不能任意妄为。创制法度,不能变化不一。依法办事,公正无私,赏罚分明便能取信于民,这是治理天下的大道所在。

苛事,节赋敛,毋夺民时,治之安。无父之行,不得子之用。无母之德,不能尽民之力。父母之行备,则天地之德也。三者备,则事得矣。能收天下豪(杰)(骠)雄,则守御之备具矣。审于行文武之道,则天下宾矣。号令(合)于民心,则民听令。兼爱无私,则民亲上。

省去烦琐的政事,有节度地征收赋敛,不要侵占百姓的农时,国家的政治才能安定。君主如果没有像父母一样的严威慈爱,就不能使子民有效地为之效力。君主若具备了待民如子的德行,便是德如天地一样广大。如果做到了去苛事、节赋敛、毋夺时(或译为赏罚相济,恩威并施),那么万事都可以成功。如果能广招天下豪杰骁健之士,那么就如同具有了最好的防御武备。懂得了实行文武共举之道,那么天下就都会归顺了。发号施令能够合于民心,人民才能自觉地听从命令。君主如能德施广溥,秉公执法,那就会得到百姓的爱戴拥护。

《经法》篇-国次

国失其(顺序,等第),则社稷大(亏损)。夺而无予,国不遂亡。不尽天极,衰者复昌。诛禁不当,反受其(通“殃”)。禁伐当罪当亡,必(同“墟”,使成废墟)其国。兼之而勿(独揽,占有,独占),是胃天功。天地无私,四时不息。天地立,圣人故(1、施行。2、开始)。过极失当,天将降(殃通“殃”)。人强朕天,慎(古同“避”)勿当。天反朕人,因与俱行。先屈后(同“伸”,舒展开),必尽天极,而毋擅天功。

为政治国如果失去先后次序,天下就会不安定。(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攻夺他国之地而不分封给贤者,便不能真正灭亡其国并长久地占有它。在征伐他国时,如果不竭力做到天道的极限,则经过征伐本已衰落的国家会重新振兴起来。在讨伐乱逆禁止暴虐时如果未达到准度,反而会招惹祸患。在诛禁理当治罪理当灭亡的国家时,必须一鼓作气,使其成为废墟。兼并了其他国家但不能独自占有,这是冥冥天道所促成的功绩。由于天地的公正无私,才有了四季、昼夜、存亡、生死等现象的正常循环。因为万物各当其位,圣人才能够成就万物。任何事情如果超过了天道所限定的准度而处理失当,会受到天降祸患的惩罚。在敌国强盛于我国时,要谨慎地避开它。当天背叛我之敌国时,就应该乘机去征讨它。先屈后伸,必须竭尽全力做到天道,而不能独自占有天道所促成的功绩。

兼人之国,修其国郭,处其(通“廊”,朝廷)庙,听其钟鼓,利其资财,妻其子女。是胃重逆以(广大;众多),国危破亡。

兼并他国后,便整修它的城郭,占据其宫室,享用其钟鼓音乐,贪取其资财,霸占其子女,这些做法称为有着众多的大逆,必然导致国家危殆而最终灭亡。

故唯圣人能尽天极,能用天当。天地之道,不过三功。功成而不止,身危又央。

所以说,只有圣人能够竭尽全力做到天道,能合于自然、社会发展的必然规律。天地间的道理概括起来不过是“三功”而已。如果成就此三功再觊觎其他,那么自身就难免有祸殃之危了。

故圣人之伐殹,兼人之国,(同“堕”)其城郭,(焚)其钟鼓,布其资财,散其子女,(古同“裂”,分裂)其土地,以封贤者,是胃天功。功成不废,后不(逢)(殃)

所以圣人的征伐之道是,兼并他国后,要拆毁它的城郭,焚毁它的钟鼓,均分它的资财,散居其子女后代,分割其土地赏赐有贤能之人,总之不能独自占有,因为这功绩是天道促成的。这样才能功成而不去,然后方能没有患祸。

毋阳窃,毋阴窃,毋土敝,毋(1、故意,存心。2、同“固”,执意;坚决地)执,毋党别。阳窃者天夺其光,阴窃者土地(通“荒”),土敝者天加之以兵,人执者流之四方,党别者外内相(攻)。阳窃者(恨),阴窃者(饥),土敝者亡地,人执者失民,党别者乱,此胃五逆。五逆皆成,乱天之经,逆地之(通“纲”),变故乱常,擅制更爽,心欲是行,身危有央,是胃过极失当。

不要明目张胆地掠夺,不要偷偷摸摸地搜刮,不要荒废农桑时令,不要擅政专权,也不要内部党争。明目张胆地掠夺,天道会使其失去正义合理性;偷偷摸摸地搜刮民脂民膏,最终百姓四散而造成土地荒芜;不兴农桑就是逼迫百姓造反;擅政专权会造成百官流散四方;结党营私、朋党争斗,必然内忧外患彼此呼应。掠夺者遭人仇恨,贪污者导致民饥,荒农桑者失去地道的赡养,擅政专权者失去民心的支持,党争者内忧外患,这就是“五逆”,即五种悖天逆理的行径。“五逆”都齐备了,就是违背了天道法度,改变了地道法纪,混乱了世间规律,荒废昌明的制度,随心所欲地妄为,难免就会身陷危殆祸殃,这就是越过“天极”,有失“天当”了。

《经法》篇-道法

道生法。法者,引得失以绳,而明曲直者(yì,句尾语气词,相当于“也”、“兮”)。故执道者,生法而弗敢犯殹,法立而弗敢废殹。故能自引以绳,然后见知天下而不惑矣。

宇宙本原的“道”产生了人类社会的各项法度,“法”就像绳墨辨明曲直一样决定着事物的成败得失。因此执道的圣人既已制定出各项法度就不可违犯,法度一旦设立便不可废弛。所以说如果能够以绳墨法度自正,然后就可以识天下万物之理而不会迷惑。

虚无(通“形”,形容,形体),其裻冥冥,万物之所从生。生有害,曰欲,曰不知足。生必动,动有害,曰不时,曰时而□。动有事,事有害,曰逆,曰不称,不知所为用。事必有言,言有害,曰不信,曰不知畏人,曰自诬,曰虚誇,以不足为有余。

道体虚空无形,寂静玄远,万物赖之以生。人一降生便有患害随之,这是因为人的原性中存在着欲望且这种欲望永无止境。人生则好妄动,妄动必有患害,具体表现在不能相时而动,甚至还逆时而动。妄动必然妄举事,举事则患害随之,具体表现在行事违逆事理,或举事不量力而行,甚至行事不知功用何在。凡人举事必有言说,有言说即有患害,具体表现为其言无征而爽信,或口出大言不知尊敬他人,或者明明做不到的事却称能做到,或言过其实虚浮夸诞,甚或力所不及却偏扬言力量大有富余。

故同出冥冥,或以死,或以生;或以败,或以成。祸福同道,莫知其所从生。见知之道,唯虚无有。虚无有,秋毫成之,必有刑名,刑名立,则黑白之分已。故执道者之观於天下殹,无执殹,无处殹,无为殹,无私殹。是故天下有事,无不自为刑名声号矣。刑名已立,声号已建,则无所逃迹匿正矣。

所以说宇宙万物万事都生于道,其死生成败都是由道决定。祸福同出一门,人们却不知道它们产生的原因。要想明白死生、成败、祸福的道理,只有依靠道了。依靠道,就能把握所出现的细微事物的形和名,形和名的观念一旦确立,那么是非黑白的分界也是随之确定。所以执道的圣人示范天下的便是变通而不固执,功成而不居,顺时而动不妄作为,处事公平公正不以私意。因此天下之事便可以在形名确立、名实相符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地得到治理。各项法令制度都已设立,名分、官职都已建置,那么天下万物就都在得道的圣人掌握之中了。

(正直无私,为大家利益)者明,至明者有功。至正者静,至静者圣。无私者知,至知者为天下(jī,准则、楷模)。称以权衡,参以天当,天下有事,必有巧验。事如直木,多如仓粟。斗石已具,尺寸已陈,则无所逃其神。故曰:度量已具,则治而制之矣。绝而复属,亡而复存,孰知其神?死而复生,以祸为福,孰知其极?反索之无形,故知祸福之所从生。应化之道,平衡而止;轻重不称,是胃失道。

公正无私,心里装着大家利益者是明智的,最为明智的人才能建立功业。遵循正道的人才能达到因时而静的最高境界(至静),至静的人就是圣人。大公无私的人总是睿智的,至智的人可以成为天下所取法的榜样。如果能够用法度来审定是非,并且参照自然、社会发展的必然规律,那么天下之事,都可以得到有效的证验了。事物繁多,如同仓中粟米,然而法律制度一一设置具备了,那么再隐秘微妙的东西也无法逃脱。所以说法度已经具备了,所有事都可以得到有效的监督和控制了。断绝了的世祀会重新接续,灭亡了的国家又重新出现,谁能知道其中的奥秘呢?衰败的国家又变得兴盛了,祸事又转变成福事,谁能知道其中的究竟呢?只要反求之于道,便可以懂得上述祸福、死生、存亡等产生的原因了。应付事物变化的方法,就在于使之达到平衡;轻重不当,便是失道。

天地有恒常,万民有恒事,贵贱有恒立,畜臣有恒道,使民有恒度。天地之恒常,四时、晦明、生杀、輮刚。万民之恒事,男农,女工。贵贱之恒立,贤不肖不相放。畜臣之恒道,任能毋过其所长。使民之恒度,去私而立公。变恒过度,以奇相御。正、奇有立,而名刑弗去。凡事无大小,物自为舍。逆顺死生,物自为名。名刑已定,物自为正。

天地之间存在着固定永恒的规律,天下百姓各自从事的固定工作,贵贱高低也都有它们确定的位置,使用下臣有确定的方法,统治百姓有既定的守则。四季更迭、昼夜交替,荣枯变换、柔刚转化便是天地间所存在的固有规律。男耕女织便是老百姓所从事的固定工作。有才德和无才德的人不能处于同等的地位,就便是贵贱都有它们确立的位置。选任官吏时,职位的高低要与他们的能力相符,这便是使用下臣的确定方法。去私门而行公道,这是统治人民的既定的守则。如果一旦出现了不正常或超越了常规的事情,就要相应地采取非常规的手段加以控制。而治理国家所使用的常规和特殊的两种方法是各有位置因事而施的,明白了这一点,那么判定事物时也就不会发生偏颇了。事物无论巨细大小都有它们各自存在的确定的空间,而逆顺死生等一切情况的发生都是由事物本身的性质决定的;根据性质就可以准确界定事物的名称和概念了,事物的情况和对该事物的概念既已确定,那么就可以对该事物做出正确的处理。

故唯执道者能上明于天之反,而中达君臣之(通“畔”,界限,分界),富密察于万物之所终始,而弗为主。故能至素至精,(通“浩”,大,广大)(1、更加。2、久,远)无刑,然后可以为天下正。

圣人不但能体悟自然运行的规律,还能了解君道和臣道所应存在的分界,又能详察万物发生及终结的内在原因,然而却从不以天地万物的主宰自居,所以他能深刻广泛的观察体悟万事万物,并成为天下的楷模。

道经37-不辱以情,天地將自正

道恒无名,侯王若守之,萬(宇宙间的一切事物)將自𢡺(感化;转变人心,使人回心曰化)

𢡺而(欲,贪欲也。——《说文》)作,吾將(tián,充满;填塞)之以无名之(木帐);闐之以无名之楃,夫將不(玷污,辜负)。不辱(加在句中,表示语气的舒缓或调整节奏)情,天地將自正。

注解:

“道”常常是默默无名的,侯王若恪守之,万物将自然受到感化。

受到感化但贪欲起,我将(在他身边)填塞以无名的木帐;填塞以无名的木帐,这将不辜负。不辜负(民众的)殷切之情,天地将自然回归到正态。

道经36-邦利器不可以視人

將欲(拾,掇也。——《说文》)之,必(《说文》:“古,故也。故,使为之也。按故者,凡事之所以然。而所以然皆备于古。”)(放纵,无拘束)之;將欲弱之,必古强之;將欲(除掉;减掉)之,必古(亲近;交往,交好)之;將欲奪之,必古予之,是胃“微明”。

柔弱胜强,魚不可脱於(xiāo,水深而清澈),邦利器(锋利的武器)不可以(教导)人。

注解:

想要拾掇它,必须故意放纵它;将要削弱它,必须故意增强它;将要除掉它,必须故意交好它;将要剥夺它,必须故意施予它,是为“隐行之聪明”。

柔弱胜过刚强,鱼不可脱离深清之水(统治者与民众的关系如同鱼水),邦国的锋利武器不可以用来教导人们。

道经35-執大象,天下往

(持守)大象(大道﹐常理),天下(归向);往而不害,安平太。

樂與餌,過(感通)止。故道之出言也,曰:談呵其无味也,視之不足見也,聽之不足聞也,用之不可(完毕;完了)也。

注解:

持守“大道(宇宙的根本规律)”,天下人自然归向;归向后不加以伤害,就能实现安宁、平等、太平。

音乐与美食的诱惑,能感通过往的路人为之停留。那“道”从口里讲出来,叫做:谈起来是平淡无味的,看着没有什么过人之处的,听着也没有令人感到振聋发聩的,运用起来作用却是无穷无尽的。

道经34-萬物歸焉而弗爲主

(fēng,水润泽,风无孔不入)呵,其可左右也!成功遂事而弗名有也,萬物歸焉而弗爲主。

則恒无欲也,可名於“小”;萬物歸焉而弗爲主,可名於“大”。

是以聲人之能成大也,以其不爲大也,故能成大。

注解:

道润泽万物,影响无处不在呵,其可以左右万物!功成事遂后却不留名,万物归附却不追求主宰。

(有“道”的人)则恒久没有贪欲,可以称为“低微”了;万物归附却不追求主宰,可以称为“伟大”了。

因此遵道而行的人之所以能成就伟大,是因为其不追求伟大,那就能够成就伟大。

道经33-死不忘者壽也

知人者,(通“智”)也!自知者,明也!勝人者,有力也!自勝者,强也!知足者,富也!强行者,有志也!不失其(根本)者,久也!死不忘者,壽也!

注解:

能认知他人的人,是智慧的!能认知自己的人,是聪明的!能战胜他人的人,是有力量的!能战胜自己的人,是强大的!知道满足的人,是富有的!能顽强地向自己的目标力行不懈的人,是有意志的!不丢失其根本的人,是能够长久的!死后不被忘记的人,是长寿的!

道经32-俾道之在天下也

道恒无名,(木帐)(以,因为)小,而天下弗敢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服从,归顺)

天地(xiàng,辅佐、帮助)(庄稼和粮食的总称)(仰赖、凭借)(yú,安定)甘洛,民莫之令而自均焉。

始制有(做某事时用来作依据的称号),名亦(已经,既然)有,夫亦將知止,知止所以不殆。

(bǐ,人卑微)道之在天下也,猶小浴之與江海也。

注解:

“道”常常是默默无名的,木帐因为弱小,因而天下不敢臣服;侯王若能恪守之,万物将自动归服。

天地辅佐庄稼和粮食生长,凭借安定甘美的洛水,民众没有发出命令却能自然地雨露均霑。

一开始就制定有名义,名义也既然有了,这也将要知道适可而止,知道适可而止所以才不会有危险。

人卑微的道在天下(大道面前),像小水谷之与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