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利艰贞。
《明夷》象征光明殒伤:利于在艰难中守持正固。
《彖》曰:明入地中,明夷。内文明而外柔顺,以蒙大难,文王以之。利艰贞,晦其明也;内难而能正(通“整”,使正;整理;端正)
其志,箕子以之。
《彖传》说:光明隐入地中,象征“光明殒伤”;譬如内含文明美德、外呈柔顺情态,以此蒙受巨大的患难,周文王就是用这种方法渡过危难。“利于在艰难中守持正固”,说明要自我隐晦其明;尽管内心感觉困难也能端正其坚守正固的意志,殷朝箕子就是用这种方法晦明守正。(利艰贞,包含两个层次的含义:一是处艰难要晦藏其明,二是处艰难要不失其正。)
《象》曰:明入地中,明夷;君子以莅(涖,视也。考察,察看,审察)
众,用晦而明。
《象传》说:光明隐入地中,象征光明殒伤;君子因此考察众人,采用自我晦藏明智的方式更能显得道德光明。(用晦而明,是明藏在晦之中,表面上是晦,实际上是明。这是一条很重要的政治经验。身值乱世,动辄遇到危机,才华和声誉都足以招致祸端,所以庸碌的人得福,杰出的人被害,也是时势使然。君子处在这样的境遇,要时常凛然地知道畏惧,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怀着韬光匿彩的想法,有才能而不敢显露,有德行而一定要深藏,或者看到风头就早早隐退,明哲保身,才算“用晦而明”的君子。)
【初九】明夷于飞,垂其翼。君子于行,三日不食。有攸往,主人有言。
光明殒伤时向外飞翔,低垂掩抑着翅膀;君子仓皇远走遯行,三日不顾充填饥肠。此时有所前往,主事的人会有责备。(初九以阳处明夷之初,距离明夷之受伤害还远着呢,但君子有见几之明,不待难作而及早遯避。遯避又尽量行动迅速,所以称“于飞”;既迅速了又尽量隐蔽不被人察觉,所以称“垂其翼”,即敛翼而下行。“君子”指初爻,“主人”指四爻。初爻与四爻相应,四爻要伤害初爻,初爻为避开四爻而远行,四爻见初爻离去而有言说。“君子于行”,一旦决定丢弃禄位而离去,便急速走开,宁可“三日不食”也不能停步,即使主人有非议,也在所不顾。像初爻那样,可以说明善于考察朕兆,而不受四爻的伤害,真是善于用晦的人。)
《象》曰:“君子于行”,义不食也。
《象传》说:“君子仓皇远走遯行”,说明初九“自晦”的意义是不求禄食。(君子见难将作,乃及早迅速离去。于飞、于行、攸往、不食,都是义所当然。)
【六二】明夷,夷于左股;用拯马壮,吉。
光明殒伤,伤到了左边大腿;借助良马拯济将渐渐复壮,吉祥。(六二以阴居阴,居中得正,柔顺之至且为明之主,是善于顺时而处的君子,但是在明夷的时候也不免受到小人的伤害。“夷于左股”,伤害并不严重。“用拯马壮,吉”,六二能够采取强有力的办法迅速、及时地加以拯救,可以避免伤害而得吉。)
《象》曰:六二之吉,顺以则也。
《象传》说:六二的吉祥,既柔顺又能坚守法则。(六二作为明之主,在明夷的时候能够避免伤害而得吉,主要因为它顺以则,即虽柔顺但不失其中正之则。)
【九三】明夷于南狩(shòu,打猎)
,得其大首;不可疾,贞。
光明殒伤时在南方巡狩并施行征伐,诛灭元凶首恶;此时不可操之过急,应当守持正固。(南,前方,也是明方。狩,狩猎以除害。南狩,前进狩猎以除害。大首,暗方的魁首。九三处明体之上,是至明在下而为下之上,而上六处坤之上,暗之极,是至暗在上而为暗之首。九三与上六正相敌应,为至明克至暗之象,“不可疾贞”,谓克获暗方的大首是首要的,至于整个社会和一般老百姓的问题,要有渐进的过程,不能遽革。这应是指武王伐纣事。)
《象》曰:“南狩”之志,乃大得也。
《象传》说:“在南方巡狩并施行征伐”的志向,说明必将大有获得。(南狩之志,谓除害安民,大得谓大得志。)
【六四】入于左腹,获明夷之心,于出门庭。
进入到左腹,深刻了解到光明殒伤时的内中情状,于是毅然跨出门庭远去。(初九、六二、九三居明体,在暗处,均为明而见夷者。六四进入坤体,坤在全卦来说是暗,君子进入暗处,应当设法离去,以不受暗之伤害。六四有条件做到这一点。六四居坤之下,陷入暗地尚浅,而且柔而得正,不过“入于左腹”而已。这一爻讲的商周之际微子去商适周的事。“于出门庭”,谓微子以纣王暴虐,覆亡在即,乃毅然行遯,离开自己的家族——商王朝而投奔周人。“获明夷之心”,谓微子所以这样做是由于获得了明夷之心。明夷之心,谓明夷之理,亦即君子处在明夷之时应当怎样办。)
《象》曰:“入于左腹”,获心意也。
《象传》说:“进入到左腹”,这样能够深刻了解光明殒伤时的内中情状。(“获心意”即是“获明夷之心”。微子行遯,等于对自己家族的背叛,他要克服这种心理上的压力,就要有一种更为强大的信念作为他去商适周即弃暗投明的思想基础。)
【六五】箕子之明夷,利贞。
应仿效殷朝箕子在光明殒伤时的做法,利于守持正固。(明夷就是以上六为君,六五为臣。上六以阴居阴,居于阴暗伤明之极,是明夷的主,很像商纣王。六五切近阴暗伤明之主,有直接被伤害的危险,很像箕子。箕子的处境极艰难,犹如明夷六五之于上六,正之则势不敌,救之则力不足,去之则义不可。箕子处理得很妥当,他既不正之,不救之,也不去之,他采取晦其明的办法,佯狂为奴以免于害,而内心却坚守正道不变。这就是“箕子之明夷”。)
《象》曰:箕子之贞,明不可息也。
《象传》说:殷朝箕子的守持正固,说明六五的内心光明不可熄灭。(“箕子之贞”的意义在于明是不可息的。箕子佯狂为奴,身体受辱,而明没有息灭,明指箕子在万难中未尝间断的希冀君心悔悟的耿耿一念。倘若箕子也像微子那样行遯,或者像比干那样死去,或者自己之明不晦,身不可保,那么,明也就息了。)
【上六】不明,晦。初登于天,后入于地。
不发出光明,却带来黑暗。起初登临天上,最终坠入地下。(不明晦,是不明而晦,外晦内亦晦,彻里彻外的晦,真正的晦。晦而明或者明而晦乃是外晦而内明,似晦而实明。登天,在位之象。初登于天,开始时即位为天子。入地,失位之象。后入于地,以亡国失位而告终。)
《象》曰:“初登于天”,照四国也。“后入于地”,失则也。
《象传》说:“起初登临上天”,可以照耀四方诸国;“最终坠入地下”,是说明上六违背了正确的法则。(纣王初为天子时居高而明,照及四方,还是不错的。后来变得昏暗无道,终致入于地,这就是他“失则”了。“失则”亦即失道。上六之“失则”与六二之“顺则”相对应。顺则所以为文王,失则所以为纣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