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胜甚难

赵襄子攻翟而胜之,取尤人、终人。使者来谒之,襄子方将食而有忧色。左右曰:“一朝而两城下,此人之所喜也。今君有忧色,何也?”襄子曰:“江河之大也,不过三日。飘风暴雨,日中不须臾。今赵氏之德行无所积,今一朝两城下,亡其及我乎?”孔子闻之曰:“赵氏其昌乎!”夫忧,所以为昌也;而喜,所以为亡也。胜非其难也,持之者其难也。贤主以此持胜,故其福及后世。齐、楚、吴、越皆尝胜矣,然而卒取亡焉,不通乎持胜也。唯有道之主能持胜。孔子劲杓国门之关,而不肯以力闻。墨子为守攻,公输般服,而不肯以兵知。善持胜者,以强为弱。故老子曰:“道冲,而用之又弗盈也。”

作者: 张津东

群而不党,和而不同,自由理性皆容纳。

《持胜甚难》有2个想法

  1. 赵襄子派新稚穆子攻打翟国,取得胜利,攻下了左人、中人两座城池,前线派送捷报的人来见襄子.赵襄子正在吃饭,听到这个消息,面露愁容.他左右的臣僚说:“一个早上就攻下翟国两座城池,这是人们所高兴的事,如今主上反而忧虑,这是为什么呢?”赵襄子说:“江河算是大了,但涨起水来不过三日;大风暴雨不会连续一个早上.太阳在天顶的时间不过一瞬.如今我赵氏的德行不高不广,一个早上却攻下两座城池,灭亡将要轮到我啊!”孔子知道后说:“赵氏将要昌盛啦!

    他能预见到忧患就是昌盛的原因了.要打胜仗并不是困难的事,要保持胜利才是困难的.贤明的君主就是以这种态度保持胜利的,所以他们造福延续后世.齐楚吴越都曾经打过胜仗的,然而终于自取灭亡,这是由于不懂得保持胜利果实的道理所致,只有有道德的君主能够保持胜利.”孔子的力量能举起国都城门的门闩,但他不肯眩耀自己的力量;墨子为宋国设守御以防止楚国的进攻,终于使公输般屈服,但墨子不肯自称懂得兵法.所以善于保持胜利的人都是以强示弱的.所以老子说:“道虽然空空如也,用起来却绵绵不绝.”

  2. 这则故事是接着上一则“知雄守雌”的故事讲的。同样是赵襄子,在这以前对智伯的事能做到“知雄守雌”,而在自己取得胜利、强大之时,又能做到反思忧虑,显得十分柔弱,以防“物壮则老”,所以也就能保持胜利、福及后世。在作者看来,赵襄子是真的懂得“道”的人。“道”看起来十分虚空,但将它用于人事却真能使人得益匪浅、受惠无穷,用《老子》的话来说是“道冲而用之或不盈”。
    具体来说,“道”体虚而不盈的原则又体现为“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老子·四章》)。
    如将“挫其锐”用于人事,就要明白锋芒显露总非智者所为。原本以为战争打仗总该保锐气持锋芒,但优秀军事家却又知对方也在“避其锐气”(《孙子兵法·军争篇》),所以常常掩其锋芒,藏其精良,为的是虚实奇正无以捉摸,以便寻机给对方致命一击。现实生活中,锋芒显露者常遭其剉磨,从而不断印证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三国李康《运命论》)这一现象。所以人如按“道”行事,就该“挫其锐”,而不能锋芒毕露、锐气十足。
    同样,如将“和其光”用于生活,就会看到人之居处原本就该“阴阳适中,明暗相半”;为了“和其光”,防止“明多伤魂,暗多伤魄”,室内房中必置帘备屏,“太明则下帘以和其内映,太暗则卷帘以通其外曜”,这样就能使人安心平目、身心健康(明周臣《厚生训纂·治家》)。由此推向人事,如同过明过暗均伤魂魄一样,三国魏晋的孔融、杨修、嵇康等均因炫耀,不能“和其光”而招致杀身之祸。对此,开导嵇康的孙登说了一句哲理性的话:“火生有光而不用其光,果然在于用光;人生有才而不用其才,果然在于用才。”(刘义庆《世说新语·栖逸》注引《文士传》)这可算是对“和其光”的最好注解了。
    总之,取得胜利并不难,难的是如何保持胜利;只有明白“挫其锐”、“和其光”——“道”体虚而不盈的意义与价值,才能够真正做到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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