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战而骤胜者亡

古之君民者,仁义以治之,爱利以安之,忠信以导之,务除其灾,思致其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也。身已终矣,而后世化之如神,其人事审也。

魏武侯之居中山也,问于李克曰:“吴之所以亡者,何也?”李克对曰:“骤战而骤胜。”武侯曰:“骤战而骤胜,国家之福也,其独以亡,何故?”对曰:“骤战则民罢,骤胜则主骄。以骄主使罢民,然而国不亡者,天下少矣。骄则恣,恣则极物;罢则怨,怨则极虑。上下俱极,吴之亡犹晚。此夫差之所以自殁于干隧也。”

作者: 张津东

群而不党,和而不同,自由理性皆容纳。

《骤战而骤胜者亡》有2个想法

  1. 古代统治百姓的人,用仁和义来治理百姓,用爱和利来使百姓安定,用忠和信来引导百姓,致力于为民除害,想着为民造福。这就是五帝三王无敌于天下的原因。他们自己虽然去世了,可是后世蒙受他们的教化如同神灵一般,他们对人和事弄明白了。

    魏武侯当中山君的时候,向李克问道:“吴国灭亡的原因是什么呢?”李克回答说:“是因为屡战屡胜。”武侯说:“屡战屡胜,这是国家的福分,吴国偏偏因此灭亡,什么原因呢?”李克回答说:“多次作战百姓就疲惫,多次胜利君主就骄傲。用骄傲的君主役使疲惫的百姓,这样国家却不灭亡的,天下太少了。骄傲就会放纵,放纵就会用尽所欲之物,疲惫就会怨恨,怨恨就会用尽巧诈之心。君主和百姓都达到极点,吴国灭亡还算晚了呢。这就是夫差在干隧自杀的原因。

  2. 屡战屡胜到底是国之福,还是国之祸?大概大多数人都会像魏武侯一样认为是国之福。然而,睿智的李克却洞见了其中的玄机: 经常打仗必然会造成百姓的疲惫不堪,屡战屡胜则必然会导致君主骄傲,让骄傲的君主去指挥役使疲惫的百姓,则必然会引来大祸。因此,数战数胜而亡可以看作是上一则故事中提到的“持胜甚难”的一个生动的例证,而吴王夫差则可以看作是赵襄子的反面。
    《淮南子》从吴国“数战数胜而亡”的教训中得到的一个启示是老子所说的“功遂身退”。这种“功遂身退”,在老子看来就像昼出夜没、寒来暑往、花草开谢一样,符合天道变化。因为世上无不败的花,也无不散的筵席;所以在功成名就之时,应像花果草木盛开后悄然谢逝,这样才可“无咎”。但吴王夫差就不懂这道理,也看不懂这“天道”,更没有赵襄子胜而忧虑的德行,一味地想持续他的辉煌和优越,这样也就走向反面,导致失败亡国、自刎身亡。
    然而,任凭老子和《淮南子》如此暗喻明说这些人生道理,虽然有时也能为世人所明白,但人一旦处于社会生活的漩涡中就往往会昏了头,稍有机会,必会不遗余力地去求个功成名就;而一旦取得成功,便又会产生更大的欲望,如此反复无穷,最后必然会导致筋疲力尽、一败涂地。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辩证法在起作用,所以明白此理的春秋战国孟尝君之门客冯驩,就不再参与孟尝君的收债聚财活动,反而为孟尝君散财(烧毁债据)聚义,从而使孟尝君在落难时能受到薛地债户的照顾而免遭捕杀。相反,如果不能停息自己的欲望,不能适时而退,则不仅会使已经得到的成果“莫能守之”,有时恐怕连命也会搭上,如西晋石崇就是如此。《世说新语·汰侈》注引《续文章志》说:“(石)崇资产累巨万金,宅室舆马,僭似王者……与贵戚羊琇、王恺之徒竞相高以侈靡,而崇为居最之首,琇等每愧羡以为不及也。”由于不知敛退,与羊琇、王恺等人斗富,使人“愧羡”,虽然富甲天下、无人能敌,但最终还是落得个遭人杀害的下场。
    总之,持胜甚难,人要懂得知雄守雌、功遂身退的道理,并且在人生实践中切实地践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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